马丁雅格斯：东方就是东方—适应它吧

　　（吴万伟 译）

　　正如日本已经显示的，中国很快也会表明，西方价值不一定是普遍适用的。

　　不久前，日本还风头强劲，令人羡慕，接着出现泡沫过后的经济衰退而黯然失色，被当作昨天的故事而打入冷宫。同样的故事发生在亚洲四小龙上面：1997年以前它们都如日中天、风光得很，但是亚洲经济危机使它们陷入相对的黑暗中。毫无疑问，同样的命运很可能降临到中国头上，虽然也许由于国家庞大和重要受到的影响会相对小一些。

　　这些异想天开除了表明西方对该地区转型的变幻无常的态度外并没有任何别的意义。好奇心和对未知的恐惧结合起来造成了膨胀的兴趣，而一旦面临虚假的警报，传统的以西方为中心的傲慢态度就再次出现：亚洲四小龙是密友文化的牺牲品，日本呢，则过于日本化了。

　　在日本经济危机期间，西方人尤其美国巫医建议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日本传统习惯如终生雇佣，采取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如股份制。西方传统习惯相信这种新自由形式的模式总是被证明和以前一样有生命力：那就是我们的基因。美国在自己的经济出现泡沫的早期阶段可能暗示某种程度的谦恭的存在。在这件事上，日本基本上没考虑这个建议，而且已经从泡沫后的长期衰退中复苏过来，就像经济危机前做的一样。

　　日本长期以来是发达世界的一员。它是唯一一个在1867年明治维新之后在19世纪开始工业化革命的非西方国家。作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强国，享受世界最高的生活水平。从任何一种标准来看，它都是发达国家俱乐部的全资格成员。但是日本不像任何一个西方国家。如果从现代化的硬件如汽车，电脑，技术，高速公路等来看，日本和别的发达国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从社会关系来看，如社会运作形式，浸透其中的价值观念等则是根本不一样的。

　　即使一个不懂日语、随意的观察者也会马上注意到区别：没有反社会的行为，日本人相互之间表现出来的礼貌客气，日常生活中不管是公共交通还是买菜购物中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效率和秩序。如果从西方的标准，统计数据显示日本的犯罪率非常之低。日本企业的成功同样表现出日本的独特性。有人把这个归功于组织结构，也就是刚好满足需要的生产，人们相信这个做法可以在别的任何地方实行和使用。可是诸如丰田公司之类的成功有更深厚的原因：日本社会典型的人际关系以及允许和西方工人截然不同的参与方式。这使得非日本公司很难采用日本的模式取得同样程度的成功。

　　那么我们怎么解释日本和西方的区别呢？问题的核心在于他们特质不同。西方盛行个人主义，现在更明显，但是日本社会的组织原则是集体意识，一种作为更大团体一分子的归属感。和西方的社会相比，日本有密密麻麻的窗格状的如家庭，工厂，学校，社区等责任与义务。正如Deepak Lal在他的书《意料之外的后果》（Unintended Consequences）中说，日本人的自我意识和西方的个人主义有很大的不同。因此，人们的行为和期待就大不一样。价值观的不同会通过多种形式表现出来。

　　最近的列车出轨事故造成106人死亡，日本西部铁路公司（JR West）执行总裁被迫辞职。一旦发生严重事故，公司总裁引咎辞职是正常和意料之中的反应。但是大公司内部收入分配差距和盎格鲁撒克逊同类企业相比就小多了。因为他们最看重的是团体和谐而不是个人贡献。即使在经济衰退的严重时期，日本的失业率从来没有超过5%：他们普遍认为靠产生大规模的解雇工人解决危机是不对的。即使那些做不太体面的粗活的人如售货员，保安，搬运工，餐厅服务员等在工作中也表现出自豪感和礼貌，这和英国及其他西方社会中常见的恶声恶气、愤愤不平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日本公司作的调查显示，68%的美国人和60%的英国人认同“这样一个社会，其中人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和能力自由地竞争。”而持同样观点的日本人只有22%。在同一个调查中，只有15%的日本人同意这样的观点“在特殊情况下违反规定没什么大不了”，但是37%的美国人和39%的英国人持同样的观点。这表现在一个非常怪异的现象，至少在英国人看来如此---即使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车辆到来，行人也毫无例外地等着交通灯变为绿色。对汽车的选择也能反映出不同的特质：在英美两国，流行的汽车是4x4，正好显示“别人和环境都滚蛋”的个人主义，在日本则是微型车比福特Ford Ka小多了，这种车在英国既不生产也不销售。

　　区别有很多很多，但并不总是比人家更好。比如，日本仍然受困于严格的传统的性别分工。上个星期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性别差异调查显示日本在总体58个国家中排名38位，对于发达国家来说，这是非常落后的。再拿我们时代空洞然而普遍的原则民主来看，日本有普选权，但是在政府中党派轮流坐庄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真正的权力被执政的自民党中的派系把持，而不是别的政党，因而，其他党派都处于边缘化的境地。我们不会感到吃惊：在建立在推崇团体而不是个人文化的社会中，“民主”肯定是另外一种动物。

　　排斥西方模式，日本保持了自己的特色，而且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明治维新以后，日本有意谋求自己特色的现代化之路，既从西方借鉴也从自身传统中吸取营养。如今的全球化仍然是同样的情形。日本仍然对来自全球化的多方压力保持异常的和坚定的抵制。也许，这里的教训是我们可以预料在亚洲四小龙及最终中国可能表现出差不多同样的态度和立场。这并不是说他们最终和日本一样：比如，中国和日本在很多方面是完全不同的。但是他们肯定和西方不一样，因为就像日本跟西方一样，他们的历史和文化不同。

　　译自：“East is east - get used to it” by Martin Jacques　Friday May 20, 2005

　　http://www.guardian.co.uk/comment/story/0,3604,1488215,00.html

　　作者简介：马丁雅格斯Martin Jacques是日本爱智大学Aichi University中国研究中心访问教授。

　　译者简介：吴万伟，武汉科技大学外语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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