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的困境
发布时间:2020-04-10 来源: 感恩亲情 点击:
我与孙大午交往比较多,也到过他的企业。总的感觉,孙大午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也不是八面玲珑、四处讨好的某种“社会活动家”,而是地地道道的社会理想家,是不识时务的理想主义者。
他搞企业,却不务正业,办起了免费的农民技校、赔钱的中学,还收养了许多孤儿,似乎想当慈善家。近年来,他干脆不管企业的经营,只担任大午中学的校长。
孙大午虽然身处鱼目混珠的商场,却坚守“众人皆浊我独清”。他不愿贿赂,不给回扣,痛斥权钱交易,不屑于红顶商人胡雪岩之流。可是,“谗士高张,瓦釜雷鸣”,他几乎是在孤身与整个社会作对,唐吉珂德式的风格也就决定了他的悲剧命运。
他喜欢从事“社会活动”,但不愿与官员往来,只喜欢结交学者。
他到处阐释他的理想主义。什么“不以赢利为目的,而以发展为目标,以共同富裕为归宿”,“以传统的儒家思想、资本主义法治思想、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思想的三者结合作为治厂思想”;
什么“私营企业不姓私”,“天下为公,有德者居之”,“有权有钱,只能体现人生富贵,不能体现人生价值。体现人生价值的是劳动、是知识、是奉献”,等等。他不仅嘴上这样说说,还傻呼呼地照做,散尽千万家财,帮助乡亲们“共同富裕”。而他这个“亿万富翁”的八十多岁的父亲还在厂里捡废旧物品(如今孙大午被抓了,老翁仍然不辍其骑三轮、捡垃圾的伟业),他家的住房也是全村最破的。如此的“怪人”,怎不让人觉得是“异类”?
他痛心疾首于文明的衰落、道德的滑坡,以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农民的身份竟然与国际儒学联合会、中国企业文化研究会等单位联合主办了儒家文化与乡村建设研讨会。他在大午集团极力弘扬儒家文化,到处刷写着“讲仁讲义讲良心”的标语,以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和为贵、天下为公、小康大同等教育干部职工,并且建立了“敬儒祠”以及反映五千年文明的爱国主义长廊。他还打算投资设立“儒家大成院”、“孔子大学”。
他说:“一个人没有信仰,会导致道德低下,不择手段,为所欲为;
一个民族没有信仰,会导致人心混乱,廉耻颠倒”。因此,他一头栽进了理想主义的泥坑,几乎对本企业的发展都不闻不问了。
但他的理想主义注定是要失败的。
他推崇“和为贵”等儒家思想,但按照他的性格、人品,断然无法与某些敲诈勒索者“和而不流”、“和而不同”。
他极力宣扬人本思想,歌颂“爱”,反对暴力。他不让学生看战争影片、暴力镜头,不管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战争,不管是宣传董存瑞的电影还是恐怖片,他都不让看。他的这些做法让一些“教育家”不理解。
他所谓“堂堂正正做买卖”,“决不钻营投机,行贿谋利”,而 “(给回扣、贿赂)这样的买卖还不如妓女,现象上是我们在出卖产品,其实是出卖我们的人品”等等理念,与社会观念格格不入。
他到处抨击有关当局卡猪、卡饲料、卡粮食、卡贷款,说他周围有的企业,好端端的,被某些政府部门弄垮了。由此,他不无偏激地提出“搬掉压在农民身上的八座大山”,他把乡镇政府、工商局、土地局等等都当作妨碍农民致富的绊脚石了。因此,有的人也把他当作了眼中钉。
孙大午对法治的理解也颇耐人寻味。他以为,“正义”可以对抗他认为属于非法的执法,他竟然轰走了想推平其企业的多级政府联合执法队。从此,孙大午也被人称作“孙大牛”,大午集团俨然成了“独立王国”。在如此紧张的政企关系中,他的梦想——“大午城”只能灰飞烟灭。
孙大午经常说:“我不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人物,而是可悲可叹的人物”,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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