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猫2》是垃圾”】功夫熊猫4

　　在曾经的好莱坞电影人蒂姆看来，这部电影是一场欺诈，是给中国孩子洗脑的 　　 　　试着想象这样一个场景：A国人在B国痛骂A国政府和电影公司只想屈辱B国。
　　如果这事儿是个中国人在美国痛骂李安，拍了部《断背山》关注人家的同性恋亚文化是不对的，只怕早被同胞们指责为脑残叛国代表。但是，如果他是个美国人，在中国声讨《功夫熊猫》系列，义愤填膺地说好莱坞憎恨中国，美国政府是在利用好莱坞打击中国。而且，考虑到他也是个电影业从业人员，还在好莱坞呆过几年，自称是个“诚实的美国人”，这事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蒂姆•赖斯就是这样一个美国大叔，40岁上下的年纪，只肯透露“出生于黄金年代的末尾”，所谓的黄金年代是他自己定义的，1930年至1975年，“美国最好的45年”。像个女人一样对自己的年龄守口如瓶，眨着眼微笑“这是个秘密”。皱纹出卖了他的年纪，但炯炯发光的眼神、洪亮的嗓音和黑衬衫牛仔裤的装扮显示出这个男人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他像传统美国西部电影里的牛仔，永远保持着好奇心，永远有许多事儿看不惯。做过10年体育记者、20年电影制片人或导演或演员、5年摇滚乐队主唱兼吉他手、十几年各类教育机构老师后，蒂姆对不同角色的适应力可谓超强。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继续做个愤怒中年，看不惯美国政府，也对中国政府屡有微词，“那些人真的爱这个国家，为什么对他们不好？”眼睛睁得浑圆瞪着你，得到摇头的答案后，只能嘟囔一句，“好吧，我真不明白。”
　　
　　3年前就呼吁抵制《功夫熊猫》
　　
　　大多数中国人也不太能理解这个老外。
　　上个月，他在北京798外面的草坪上录了段视频。先是照猫画虎写了张歪歪扭扭的“建议中国人不看功夫熊猫2”标语，然后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叫蒂姆•赖斯，是个美国人……我知道梦工厂说这是一封给中国的情书……我曾在好莱坞呆过3年，在美国长大，我知道他们从不热爱任何别的国家，他们其实憎恨中国……他们不售卖爱，他们售卖仇恨、傲慢，还有暴力。”
　　给他录制这段视频的人是艺术家赵半狄，被称为“熊猫人”的他，几乎所有的艺术作品都与熊猫有关。和3年前让《功夫熊猫》“滚出去”时一样，赵半狄又一次号召联名抵制这部“实质上是文化侵略”的动画电影《功夫熊猫2》。
　　甚至，这一次抵制的规模变得更大。赵半狄自掏腰包，买下了京广两地最具大众传播效应的《南方都市报》和《新京报》各半版广告位。登载在两家报纸上的，是赵半狄自己。鲜红色的背景下，他一手拿着熊猫，一手指着前方，半弓着腰，嘴半张着，神情中带着种急迫与热切。旁边大大的字体写着：“我不看功夫熊猫，你呢？”再旁边，是大大的签名，“艺术家赵半狄”。在北京798赵半狄工作室墙外，还是那张艳红色的图，放大成比真人还大上数倍的巨幅招贴画后，在我们头顶大肆招摇。经过的人，总不免要瞄上两眼。
　　很难让人不将赵的行为联想到炒作或者民族主义之类的范畴，无论其初衷如何，在将北大教授孔庆东、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院长孙立军等人拉入己方阵营，并接受多家媒体专访后，他在主流人群中知名度的确有了极大的提升。
　　所以，当蒂姆•赖斯出现在赵半狄于微博和博客发布的视频时，观者都有些吃惊：这可是个美国人。而且，就像赵的助手所说，“说赵老师炒作可以理解，蒂姆炒作什么？”
　　如果在网上搜索一下蒂姆•赖斯这个名字，不难发现另外一条新闻。3年前，当《功夫熊猫》在中国上映时，也是他，穿着件“I Love China”的T恤，手持“Boycott抵制”的牌子出现在北京华星国际影城。
　　那一天，他抗议了15分钟后，影院老板就为他叫来了警察，路人问他，“你不害怕警察打你吗？”而警察查询他的护照号码时，蒂姆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中国的美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之后，警察告诉他，“我支持你，但在中国，你没有权利在公共场合抗议。”
　　所以，一场15分钟的抗议就此偃旗息鼓。但这不妨碍3年后，蒂姆再次披挂上阵，固执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功夫熊猫！”
　　
　　“我抵制的是好莱坞”
　　
　　用蒂姆自己的话来说，“赵半狄抵制的是熊猫电影，而我抵制的是好莱坞。”在他看来，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电影”，不仅从影迷的角度，更是以从业者的角度。
　　1990年，当做了10年体育记者的蒂姆•赖斯找到一个机会，可以在纽约进入电影行业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此，他在纽约呆了11年之久，之后又前往好莱坞工作了3年。在此期间，他一直担任各种独立电影短片和剧情片的制片人，偶尔也客串一些演职人员。迄今为止，他共参与过10部电影。
　　在他眼中，他所亲历的美国电影并不只是外人眼中定义的好莱坞。他像剥开一个竹笋一样分析美国电影行业，“美国电影有3个层次，只有第一层是‘好莱坞’――但都是些所谓的大片，动作电影。它们只贩售暴力，宣扬简单的好人打败坏人就是对的，或者以美国的名义反抗恐怖主义。”然后，他顿了一顿，“生活中的所有事都不是靠暴力能解决的。好莱坞说的根本不是真相。”
　　在他看来，《功夫熊猫2》毫无疑问是属于第一个层次的“垃圾”。“高度占领全球电影市场，摧毁其他一切电影。”而且，还不止于此。
　　在蒂姆看来，事情有一条清晰的主线逻辑。“美国人说他们热爱中国，但好莱坞在制作一部电影时绝对不会说‘我们爱他们’，他们制作《功夫熊猫2》只是为了挣钱。看看那些被他们赚走的人民币的流向吧！《功夫熊猫》是梦工厂制作的，谁都知道斯皮尔伯格（梦工厂老板之一）憎恨中国，而且参与制作的很多机构一向敌视中国。你们的人民币都将流入这些机构和美国政府，反过来对付中国。所以，你们是被他们利用了。”
　　我问蒂姆，“你看过《功夫熊猫2》么？”他坦承，“没有。”将网络上的评论：《功夫熊猫2》只是一部娱乐电影，而且“笑果”不俗，也许它并不真的要承担如此重大的意义。但蒂姆强调，“是你们被骗了。”
　　他说，“《功夫熊猫2》是不是讲一群好人对抗一群坏人？他们的手段是不是暴力？这就是美国政府擅长的东西――推销暴力。用暴力解决一切就是他们的主旨。”
　　那李小龙和他的功夫电影又怎么样呢？
　　蒂姆来中国后，他的中文名就叫李小龙，他狂热地崇拜这位东方功夫巨星。“当然不一样，李小龙的电影里除了武术，更多的是他的哲学。他击败那些人，并不只是靠着功夫。”
　　“但《功夫熊猫2》是一场欺诈，它在洗脑。而且，这部电影的制作者――包括幕后人员和演员――在许多问题上都和今天的中国政府对着干，你怎么会认为他们真想给中国‘写一封情书’？（斯皮尔伯格曾在北京奥运前宣布退出开幕式执导部分，部分演员曾与达赖等人交往）最坏的部分在于，他们伪装起来称自己很爱中国，用中国的文化、功夫、熊猫，来给中国的孩子们洗脑。”
　　将这一理论沿袭下去后，美国政府和好莱坞的关系在蒂姆眼中也不言自明，“他们手拉手一起卖武器。美国是世界第一武器销售大国，好莱坞鼓吹暴力则助长了销量。好莱坞电影的逻辑就是用美国枪干掉坏蛋。而美国在中东那些石油国家，就是这样错误地去做的。而好莱坞所推销和塑造的美国梦，也都是不可信的。”
　　答案很明显，蒂姆憎恨好莱坞，他讲起他所认识的一个男人，写了一部关于一只训练有素的老鼠在超市里的剧本，梦想将其拍成电影并上映。为此他将自己和姐姐共有的50万美金父亲遗产都投入了这部电影，将其拍竣，但结果是――颗粒无收。
　　“这就是美国电影。第一部分是好莱坞。第二部分是一些投资额在2000万到2500万美金的独立电影，或者是投资额在500万到1500万，但拥有几个名角儿的独立电影；再或者是那些只投资25万美金或者最多300万美金的恐怖片。他们起码还有上映机会，尽管仍然非常难，不过最起码他们还能进入有线电视频道或者DVD租售店。”
　　“至于美国电影的第三部分，就是那些天天谈论着美国梦，追寻着成为好莱坞一员的电影梦的人们，他们的机会通常只有百万分之一。”
　　“竹笋”被他剥到了底，可惜，剥出来的肉并不怎么可口。
　　他还是强调自己喜欢美国电影，也喜欢好莱坞，但只是“黄金时代的好莱坞”。“玛丽莲•梦露，希区柯克，奥森•威尔斯……我们现在在黑暗的年代。”他厌恶地挥挥手，皱起了眉，神情变得严肃，“一切都是从《大白鲨》和《星球大战》系列开始的。乔治•卢卡斯他们毁了电影，从此以后都是好人用暴力战胜坏人这一个逻辑了。”
　　然后，他突然伤感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像在期盼理解。
　　
　　对中国迷惑不解的美国愤怒中年
　　
　　蒂姆是个愤怒中年。
　　他有过荒唐的青春，无因的反叛。十几个人住在一间大房子里，没日没夜地买酒喝。制作电影一直是他的梦，而他为此一直漂泊。
　　某种程度上说，他从来都只是好莱坞的边缘人士，也许比第三部分好一点，但最多也就算是第二部分。他是被好莱坞放逐的人，在他的回忆里，“我有硕士学位，有电影拍摄经验，还会教书。但因为‘9•11’和安然公司，我在美国找不到工作。我给教育委员会打电话想找份工作，官员说，‘有10000人排在你前面’。警察也提防着我，因为我看起来像个‘留长头发的嬉皮士’。而且我还认识很多和我境况相似的人，美国今天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所以他来了中国，这儿有工作机会，也有很多喜欢他的人。他有一张美国人的脸，有热情的性格，这让他在中国很吃得开。
　　他在北京吉利大学教商务英语，给一些机构做培训；成立自己的摇滚乐队，在中国的大小城市巡回演出，在台上穿着皮裤嘶吼重金属；当然，还有拍电影。他自拍、自导、自演了一部电影，《新摇滚革命》。神采飞扬地说，“到时候寄给你看，你一定要看。”而在此之前，他还在中国导演拍的短片里演过男主角。
　　这是蒂姆的生活方式，并不富有，四海为家，也不太看得起主流。很多人说赵半狄借蒂姆来炒作，或者说蒂姆也想借此出名。但是，如果仔细听听蒂姆的故事，你会发现他的喜恶都来得坦率。
　　他不明白为什么中国的大学里，女生都比男生强。他也永远都不明白为什么牛奶的包装不能正常打开，为什么人们总在最后一分钟邀请他出去而不是提前通知，为什么在地铁里每个人都不排队而是推搡着拥在门前，为什么垃圾总是分散地扔着而不是整齐地分类好，为什么人们永远为乒乓球、羽毛球和排球如此兴奋。
　　但他也还是会说，“我爱中国。我爱李小龙。这儿真的很棒，和我以前在媒体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有好多搞不懂，有好多愤怒，也有好多喜欢。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牛仔的血液、可爱的鲁莽，脑子里没有太多扭成麻花一样的沟回，直来直去。
　　就像他讨厌《功夫熊猫2》一样，出于个人，纯粹、热烈而直接。
　　“《功夫熊猫2》票房在中国很好，你怎么看？”
　　――“呸，那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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