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偶像李卫]李卫当官

发布时间:2020-03-22 来源: 感恩亲情 点击:

  李卫,美术艺考生,1990年生,陕西汉阴县蒲溪镇人。3岁因车祸失去双小腿,10岁开始用膝盖当脚跪在地上向前爬行,开始跪行求学之路。去年以7分之差落榜,今年复读跪行高考路。家庭贫困,但坚持自食其力。2011年以374分的成绩被重庆师范大学绘画专业录取。
  许多人是从手机报上知道李卫的。
  2011年6月7日。高考第一天。李卫从红地毯上跪行进入考场,他一脸阳光,弱小的身躯传递出强大的小宇宙。濡湿了无数双眼睛。一夜之间,
  “李卫”这个名字通过报纸、电视、网络等媒介的疯狂传播,成为今年933万名考生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也许无意间阅读了手机报,也许同样的命运让她更为关注残疾孩子受教育的状况,远在北京的中国残联主席张海迪,突然之间,和李卫产生了联系。
  她的少女时代,深深体味过求知的渴望,也无数次让冥想中的自己站立起来。在那个特殊年代,她的青春曾历经挣扎,而今天,李卫的青春,只差一点,就能完整。“这样有志气的年轻人,无论他是否能考上,都要让他站起来!”6月10日,张海迪写下了这样的批示。
  地方各级部门自觉、快速地行动起来。
  事隔一个多月了,李卫仍觉得恍若做梦。再过几天,他就能装上假肢,站起来了。这段日子,身在西安博爱医院,历经会诊、手术、理疗,面对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他还来不及细细回想发生在身上的一切。
  父亲李正南留在老家打工,照顾李卫16岁的弟弟。母亲陈善容陪着他在省城治病。每天接待各色人等,陈善容觉得比干一天农活还累。她小学只读到二年级,讲出让别人满意也让自己满意的故事,实在伤脑筋。
  大多数时候,记者采访儿子时,她倚靠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候。有一回,一个病人踱到门口瞧热闹,瞧了一会儿,笃定地对她说:“看面相,你儿子的命好!”
  陈善容笑得有些苦涩。这句话,正戳中了她的疮疤――儿子的不幸与好命,都来得太突然。
  
  有我一口饭,就有他的
  
  1994年4月2日,是李正南、陈善容记忆的雷区。
  3岁多的李卫和小伙伴在村口的公路边,嬉笑追逐着。一辆卡车冲了过来,猝不及防的李卫被撞个正着,稚嫩的双腿卷入了车轮,脚、小腿、大腿,一点点地被吞噬掉。李正南夫妇俩正在拾掇庄稼地,等他们得到消息飞奔过去时,儿子已成了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绞断的下肢像面条一样耷拉在身上。
  保命的唯一选择是截肢。县医院医疗条件简陋,这次手术给李卫留下了两段参差畸形的残腿。夫妇俩甚至不敢动送儿子去大医院的念头,“没法啊,没钱啊”。
  李卫失去双腿的童年,是在母亲的背上度过的。
  挖地、种白薯、丢肥料,无论走到哪儿,陈善容都要把李卫背上,有时他还在睡梦中。干活了,在田埂搁一个小板轮,把李卫放上去,一边干活一边与他说着话,收工了,“走,卫儿,我们回家了”,又将儿子背在背上。为了让儿子多见世面。陈善容坚持背着李卫赶场,这是村里人最熟悉的风景。
  有人同情夫妇俩,劝他们趁着孩子小,扔了算了,“这娃儿以后根本站不起来,只会拖累你们一辈子!”陈善容向来脾气温顺,只有这事,倔强得很。“孩子是我生的!”她不容分说,“有我一口饭,就有他的!”
  因为南水北调水源保护的需要,这个陕南村落一直游离在市场经济的末梢,传统的耕作方式注定了它的贫穷和落后。李家四口人,挤在20多平方米的土坯房里,睡觉的地方都很紧张。全家只有一亩半地,养了两头猪,基本上靠天吃饭。父亲李正南是家庭的唯一支柱,过去会点简单的木匠活儿,很快被形势淘汰,只能去镇上做些刷浆、和水泥的短工养家,收入极不稳定。一年忙到头,最多三四千元,日子总是紧巴巴的。
  直到现在,家里唯一的电器是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这还是几年前,李正南在外面干活时,花了100元买回来的旧货。
  一家人的生活才刚够温饱,给李卫治腿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千米,爬了一个小时
  
  到了6岁,别的孩子都背着书包上学了,李卫哭着闹着也要上学,母亲背着他到村小学跑了好几趟,因李卫生活不能自理,被拒之门外。
  只得向上一级的教育部门反映。八月里日头很毒,从家到县城天天往返几十公里,陈善容奔走了近一个月,求人给儿子一个上学的机会。每到一处,她都郑重声明:不要老师操一分心,我背儿子上学!终于,这份执着打动了对方,在县教育局和残联的协调下,李卫坐进了教室,比别的孩子迟了近两个月。
  李卫依稀记得,上小学的第一天,在别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他被母亲背进了教室。从此,寒来暑往,每个清晨,父母亲轮流把他从家背到学校,中午再背回家,下午背回去,再背回来。依赖父母的上学路,有太多不便:必须在家提前上了厕所,到了学校再不能喝水,只要坐到凳子上,一个姿势就是一上午。
  课间操免做,体育课免试,是为李卫一个人开的“绿灯”。他厌恶这种特别待遇,坐在窗边,总会忍不住翘首张望。他渴望走下来,享受真正的校园生活。
  10岁那年的一次农忙,父母实在没时间接送,让李卫在家自己学习。父母走后,倔强的李卫硬是偷偷从家里爬到了学校,近千米的路途,他爬了一个多小时,每一步,都很艰难。当满头大汗的李卫以匍匐的姿态出现在教室门口时,许多人的眼眶红了。老师一边把他扶到座位,一边给他拍掉身上的土,
  “明天老师来接你上学。”第二天,还未等老师来接,李卫提前爬到了学校。
  几趟爬行后,李卫萌生了一个念头:用膝盖当脚,跪在地上走路!
  用膝盖走路是艰难的,这需要勇气和想象力。山路崎岖,每天行走2个小时。膝盖与地面不停摩擦,裤子磨坏了无数条,膝盖永远是红肿的。在一次次磨破、愈合,再磨破、愈合之后,李卫逐渐摸索出了和大地相处的办法。包裹膝盖的物什,由汽车内胎演变为胶鞋。他将胶鞋反穿,把仅剩的一截小腿塞进去。用鞋带绑在大腿上,开始了跪行之路。
  这个姿势,伴随李卫整整十年。爬山、过河、跨沟,稍不小心就摔跟头。没人搀扶,他“蹭”起来再继续往前“走”。因为只能穿胶鞋,整个冬天腿都冻得红红的,夏天又被石板和泥土烫红。终于,他可以自由行走,可以上下楼梯,可以和同学们一起打乒乓球……走在路上时,不时有人叫“小矮子”,李卫并不在乎。他觉得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矮就矮一点吧。
  只是经过镜子或有玻璃的地方,猛然望过去,跪着的模样被毫无保留地反射到自己眼前,让他十分自卑。这不是他心目中男子汉该有的气派,他渴望站起来,哪怕只有一分钟!
  陈善容常告诉儿子,有委屈要说,别压在心里。而罩熟的李卫,从来不和她诉说这些。能上学已经不容易了,如果再要求重新站起来,将是父母不能承受之重。
  
  “我不上学,又能干什么?”
  
  今年并不是李卫第一次参加高考。
  6月7日上午8时20分,汉阴县中学考点门口聚集了千余名高考生,一声哨响,校门打开。李卫特意穿了双新胶鞋,不紧 不慢,健步从红地毯上进入考场。1米2高的他跪地而行,自信在脸上飞扬。
  这个瞬间被《华商报》记者邓小卫用相机捕捉了下来。
  李卫考完试回到家里,一觉醒来,手机响个不停。同学在电话里大声嚷嚷,“你快上网看看,你红了!”李卫不敢相信,跑到镇上的网吧,顺手点开一个网站,点击率都29万了。不过,“就跟看别人的事儿似的,不是很激动。”
  网友们善意地称他为“坚强哥”“高考哥”,称赞他“阳光”“帅气”。他有点受宠若慷,“以前没人说我帅,我也没觉得自己帅,现在出了名了,大家就都说我帅了。”各种信息在网上不停地闪烁,好的坏的都有。他不敢轻易回复,看看就完了。不过当看到“既然家里那么穷,你那么坚强。为什么非要上大学?”他特别憋屈:“如果你是我,不上学能做什么?”
  李卫曾给工地搬过砖,那是他与社会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把砖头从一楼搬到二楼,一分钱一块。跪着的李卫,做饭、喂猪都不在话下,但是搬完两百块砖头到指定的地点。几乎让他虚脱。他捧着两块钱的酬劳,“这个活太辛苦了,而且挣钱也太不容易了。”
  他希望通过上学改变命运,并且“非本科不上”。这样,“将来可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挣钱为自己装上一副假肢,重新站起来。”
  高一第一学期,李卫报了美术班,打发富足的课余时间。他的文化课一般,参加美术艺考,是个折中的选择。艰苦学习了三年,然而,由于文化课的欠缺,去年高考。李卫以7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喜欢绘画的他,渴望色彩斑斓的大学生活,因此选择了复读。
  2010年8月,火一样的“高四”夏天,李卫和同伴们租住在陕西美术学院考点附近的民房里。一天,邓小卫来拍一组艺考生的照片。他注意到李卫这个男孩很特别,身有残疾却又坚强开朗,于是萌生了跟拍的念头。他告诉李卫,报社每年都会资助一些贫困高考生,如果照片发表,对李卫的学费会有一定帮助。
  学美术是一项“烧钱”的大工程,就算买不太好的纸笔、颜料,李卫每月在画画上的花销也在五、六百元,外加每月2000元的培训班学赞,对这个家庭来说,实在有些奢侈。艺考生有很多单科考试,考一科一般是100元,别的孩子都考十几场,李卫只能选其中几个考。他画画用的材料非常节省,画笔是最低价批发来的。
  被网络时代改变命运的李卫没有自己的电脑。手机是三年前到西安求学,父母不放心,花几百元购置的一个山寨手机,现在看起来,跟新买的一样。同学纳闷,你的手机怎么还是新的?李卫只说平时用的少,他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有多爱惜它。
  跟拍的一年里,李卫和邓小卫成了忘年交。他管邓小卫叫邓叔叔,向他诉说学习和生活的烦恼。到最后,他已经无视镜头的存在。于是,有了那张照片。
  
  “紧急”救助
  
  两百多公里之外,李卫贫瘠的家乡,陕西省安康市汉阴县蒲溪镇小街村,“中央下指示免费给李卫安腿”的事,罩已在村人中间传遍了。“专车接送”“高级病房”……口口相传后的情节被渲染得过于夸张。在对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热烈地讨论后,村民们最终得出结论:“老李坚持让娃儿读书是对的。”
  接到张海迪的批示后,李卫家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最先赶来的是专家。当天下午5时许。陕西省残疾人辅助器具中心副主任李必胜就带领专家小分队赶到李卫家为他检测、会诊。
  赶来探视李卫的第二拨人是领导。6月12日上午,在汉阴县委书记杜凤军的安排下,汉阴县残联理事长高泽高亲自陪同李卫驱车来到陕西省残联假肢中心,准备为他安装假肢并进行康复训练。
  前几年,有人说不能让孩子跪着走一辈子吧,建议家人给李卫装假肢。父母花了两千元,在安康市订做了一对假肢。由于长时间跪地行走,李卫的小腿已经僵硬,很难伸直,刚站起来还未迈出一步,便狠狠地摔在地上,母亲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扶起来。虽然疼痛难忍,但总算有了一次站立起来的机会,李卫很开心,他说站起来比母亲还要高,感觉真好。心情好的时候。他会装上假肢扶着门框站一会儿,不过站不了一会儿,因为小腿被拉伸和挤压的疼痛令他支撑不住。
  车祸后的截肢手术很不规范,而十多年的跪行,使得李卫的双腿长期处于一个被动屈曲状态,左小腿甚至形成锥形残端,任什么假肢,也无法匹配。
  6月14日,多名骨科专家和假肢技师进行了会诊、评估,最后意见是做残肢的再截肢手术,这样可一次性解决问题,让李卫以后的路走得更稳、更久。
  西安博爱医院的规模等次、技术力量均属西北地区残疾人康复医院之首。在这之前,李家人想都不敢想。6月15日,李卫入院。化验血常规、住院,一切有条不紊,甚至连手续和押金都不需要操心。一位大夫说,这叫特事特办。
  当天下午,陈善容用儿子的手机给丈夫打了一个电话:“咱们儿子得救了。”晚上,西安、汉阴,身处两地的家人,因兴奋而难以入眠。
  6月21日上午8时30分,李卫被推进手术室。麻醉、手术、安装石膏――在漫长的5个多小时后,李卫顺利完成截肢手术。负责手术的脊柱外科副主任医师孙志明十分欣慰,手术完全实现了术前设想: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残肢长度。
  7月15目,李卫转入陕西省残疾入辅助器具中心进行假肢定型、安装、训练等。站起来的梦想,正在进行中。
  整个过程,中国残联主席张海迪在密切关注。“虽然李卫的精神是站立的,但是我们还是要让他的身体真正地站立起来”、“我们不仅要帮助一个李卫站起来,还要帮助更多的残疾人消除痛苦”。
  对于90后男孩李卫而言,他的课本里没有出现过张海迪,关于她的事迹,是由邓叔叔和身边人的叙说拼凑而成。对于农民李正南夫妇而言,之前,在他们的生活里,最大的官,是村长。
  当李卫被命运放到一个耀目的舞台上时,他仍然坚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虽然腿不方便,但是我有手有脑袋。”当陌生人要他的银行账号进行捐助时,被他礼貌地回绝。曾经,他在汉阴街上等一个朋友,路人误以为他是乞丐,扔下五毛钱,他硬是不要,“我只是身体有缺陷!我不是讨饭的!”
  高一时,李卫像许多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青春荫动。当他向自己仰慕的女生表露时,直接遭到拒绝。他的情绪一度低落。陈善容知道内情后,只是叹了口气:咱们这样的条件高攀不上,你不要想了。以后,李卫甚至羞于和女同学说话。技师打趣他,“安完假肢你就一米七了,得找个一米七的老婆哟!”他学给记者听,腼腆地笑。
  7月17日,一位熟人带来好消息:李卫被他的第二志愿重庆师范大学绘画专业录取。“我考上了!考上了!”李卫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转而望向母亲,陈善容先是笑,接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这天,陈善容第一次出门转转,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省城到底啥样儿。路过一家鞋店,她习惯性地拿了双42码的双星胶鞋,心想儿子那双实在太破了。
  忽然,她若有所思,放下手上的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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