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是纽约客 用什么形容村里人

发布时间:2020-03-19 来源: 感恩亲情 点击:

  曹朱村的日渐衰败和中国的很多农村同步,不同的是,这里的凋敝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富有。人们怀着美国梦陆续离开这里,终点站是那个13小时时差的遥远城市――纽约。这个按捺不住强烈改变愿望的村庄是整个长乐市的缩影:村民不在纽约,就是在去纽约的路上。
  
  曹朱村隶属福建省长乐市潭头镇管辖。历史上长乐曾是郑和七下西洋的起锚地,即使在“片板不许入海”的时期,人们依然冒着生命危险操舟为业。从曹朱村到福州,城乡巴士只要一小时,但这儿离海更近,走到海边只需十五分钟。
  1960年代,第一批曹朱人跳船登陆美国,当时只有三五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偷渡成了人们从现实中解脱的最好办法。
  经过半个世纪的接力移民,真正的曹朱村已经迁往美国。如今在美国的村民已经有三千多人。
  这里的村庄反而像是被遗忘在大洋此岸的飞地。即使在村口晒太阳的一溜婴儿车,里头躺的也基本上是美国公民――他们远在纽约的父母因为每天要繁忙工作13个小时,才不得不把孩子送回家托老人们喂养几年。
  空荡荡的曹朱村静卧在阳光下,现在和十年前并无不同,只是人更加稀少了。虚空笼罩在村子上空,人声和狗叫都显得乏力。在村委会门前的空地上,总能看见几十个晒太阳的老人――这很可能就是留在村子里一半以上的原住民――把一只手塞到另一只手的袖管里,用同样的姿势聊一整个上午,话题是地球上最繁华的城市纽约。
  
  白天炉头晚上枕头周末律师楼
  曹朱村的日渐衰败和中国的很多农村同步,不同的是,这里的凋敝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富有。人们携带着海外汇来的滚滚财富陆续离开这里,去邻近的福州和长乐市区购房,过起了安逸的生活。而幸福指向的终点站是那个13小时时差的遥远城市――纽约。这个按捺不住强烈改变愿望的村庄是整个长乐市的缩影:村民不在纽约,就是在去纽约的路上。
  十多年前,曹敏凡的父亲在家中已经办起工厂,权衡再三之后,依然决定出国。在当时的村子里,出国有着类似于“进京当官”的极高荣耀。
  一个不错的机会出现了。当时一个和曹敏凡父亲长得极像的人刚刚回国,对方不再打算去美国,于是以数十万元的价钱把身份整个卖给了曹家,俗称“换人头”。这在当时是一个比“跳船”明显安全很多的选择。
  不过这样的方法如果过境时被当场拦下,损失也是巨大的,数十万元人民币就此泡汤。上好的运气,和极相似的长相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当地人在美国的一个俗语是“白天炉头,晚上枕头,周末律师楼”,“律师楼”说的就是非法移民在美国不得不苦苦寻求身份。老曹不仅顺利过境进入美国,而且从一开始就拥有了正式身份,这等美事在当时的村子里很是被艳羡了一番。和那些没身份的偷渡客相比,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在美国的大街上,不必去躲闪警察的盘查,更明显的好处是当地的医疗机构每个月都会寄治疗哮喘的药物给他父亲,免费而且奇效。
  表弟曹晓乐至今保存着一张父亲1992年偷渡时途经泰国拍下的照片,父亲面带笑容,背后椰林树影,水清沙幼。这是当年去往美国的黄金通道,阳光,沙滩,充满艰辛和凶险。
  和“换人头”相对,这才是早期移民方式的主流。人们在福建沿海搭上一条渔船驶往公海,再换上一条大船开到东南亚的泰国、越南或者老挝,再从那里远涉重洋去往墨西哥,再从墨西哥边境狂奔翻过山脉,到达梦想中的美国。
  这一过程曲折而危险。蛇头总是在车上和船上尽量多地塞人,只装少量的食物,有时候人在船里闷死,有时候掉下船。有时候他们要在沿途国家等待好几个月,到达美国已经是两三年以后。
  这种俗称“跳船”的偷渡方式因为危险系数太高,越来越少被采用。后来“旅游”成了一个更文明体面的方法,蛇头也摇身变成了“移民顾问”。
  越来越多可选择的移民方法出现,非法的、合法的、灰色的。在骨肉分隔了将近十年之后,曹晓乐一家人决定出发去找他的父亲团圆,目的地――纽约。
  
  以旅游的方式失踪
  当时曹晓乐只有16岁,同行的是母亲和弟弟。他们首先需要做一次环球旅行,线路是从瑙鲁到新加坡,再经过菲律宾、丹麦,捷克、荷兰,最后由加拿大入境美国。
  从1990年代末开始,越来越多的曹朱人采取了这样的移民方式。这对母子三人来说是最优的选择。整个过程和旅游并无不同,他们在全球各地转了一圈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加拿大或墨西哥,签证官看着护照上集满了各个国家的印章很容易相信这真的是发了财的中国游客。最后一家人就能满怀欣喜、不动声色地跨入美国,再以最快的速度“失踪”。
  瑙鲁那边早已经由专业的移民咨询员安排好,在投资30万元人民币给这个南太平洋岛国之后,曹晓乐和他的母亲、弟弟都成为该国正式公民。他们需要这个岛国的护照,能走到哪儿都免签证。
  曹晓乐一家人以这种方式上路了。他们入境新加坡没有遇到任何盘问,在那里成功地和一位美籍华人的导游会合。一家人在新加坡享受了一个月的假日时光。那里干净的街道、规矩的行人都给曹晓乐留下了鲜明印象。除了6月底的一天,他们经过一个广场看到的新闻报道让人感到些许不安――在英国多佛尔港,海关官员发现一辆长途货车里闷死了58名偷渡者,其中的大多数人就来自福建。
  移民美国对曹朱村民乃至整个潭头镇而言,意义如同成人礼,走出去意味着男子有拼劲、有前途。留在家里不仅仅是件没面子的事情,最为重要的是,村里的土地极少,种水田或蔬菜一年都只有几千块钱收入。即使留下来打工,每个月一两千块钱的工资也不能有尊严地生存。
  
  太平洋此岸的孤儿
  网络上有一个“段子”部分反映了福建移民的现象和分布:“日本怕福清,台湾怕平潭,美国怕亭江,英国怕长乐,全世界怕福建。”这个怕,指的就是移民 。
  杨威是长乐市区移民到纽约的人,现在是几个中餐馆的老板。他见过很多来自长乐各个村庄的移民,“生活辛苦就像牛马一样”,很多人长期打工已经不苟言笑,只是终日发呆。他曾经聘请过潭头的一个厨师,总是一边炒菜一边自言自语,一会儿沉默一会儿大笑。
  一句形象的福州话在唐人街流传,说的是到美国打工之后,“三年一小‘痴’,七年一大‘痴’。”“很多人连笑起来都显得僵硬了。”杨威说。
  村子的人气在衰败,财富却在累积。村子里的居民基本上都被“养”了起来,每家每户都聘请一个保姆,保姆的工资每个月就有1800元左右。而村民要做的,大部分时候只是晒太阳,攒下来力气搓麻将,定期接收一下美国政府寄给他们孙子孙女的奶粉。
  曹朱村里到处是偷渡和移民的故事,血泪和财富时常夹杂在同一段故事里。村里到处都是空房子,陆陆续续有一些从四川来打工的租客接管了它们。福州麻将也开始改用四川麻将的规则。
  如今纽约和中国一个沿海村庄的距离已经不再那么遥远,头天早晨在街区发生的一起黑人对村民的袭击事件,第二天都会在村口成为大家的谈资。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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