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新总统和新门槛|2018俄罗斯新总统

　　茫茫草原的凄凉和悲壮 　　1991年8月24日,前苏联元帅、戈尔巴乔夫总统的军事顾问、前苏联军队总参谋长阿赫梅耶夫在克里姆林宫吞枪自杀。这是苏联解体后无数自杀者中级别最高的一个。按照他的对手和朋友、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威廉?克劳上将的回忆,这是一名浑身是胆的军人,但他无法相信和接受过去50多年为之奋斗的一切居然被说成是全部都错。
　　1992年4月15日,一名获得过3次苏联英雄称号的卫国战争老战士也自杀了。他们的自杀,不论是为一个制度殉难,还是对大王旗的变幻表示无奈的控诉,都为俄罗斯的茫茫草原与白桦林又增添了几分凄凉和悲壮。
　　从历史上看,俄罗斯在新旧制度交替之际,少不了有一段内外交困的时期,外国势力探头探脑,内部的民族、宗教、阶级、各种政治势力与利益集团之间的对抗和较量此起彼伏。1854年农奴制崩溃时,在争夺土耳其周围势力范围的战争中败给英法联军;沙皇制度面临崩溃时,先是1900年被日本打败,后是1917被德国兵打了进来。
　　1991年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令苏联解了体。虽然没有外国兵直接开进来,但俄罗斯如同大厦倾倒,乱得一塌糊涂。美国前总统里根在回忆中虽然没有明说戈尔巴乔夫是超级书呆子,但毕竟还是婉转地说:“他是我所知道的只说不干的第一位苏联领袖。”
　　紧接着的是叶利钦,西方的好事之徒早已经给他准备好现成的评语:志大才疏,造反可以,治理没门,卤莽急躁,好走极端,考虑个人权力十分周密,考虑国家大事从来不周密。
　　但他的形象毕竟象征着一个时代。《彼得大帝传》的作者曾对彼得大帝有过一段描述:“彼得就是俄罗斯,它的血和肉,它的脾气和天才,它的美德和罪恶……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民族的集体性格,无论是好是坏会这样汇集在他一个人身上,注定成为一种典型。”所不同的只是彼得象征了一个当时正在上升的俄罗斯,叶利钦象征了一个实际上被西方世界从精神到物质皆一一威慑住,总觉得自家一无是处,心态浮躁,病急乱投医,以至国力一落千丈的俄罗斯。
　　叶利钦给全世界留下了未老先衰,步履蹒跚,不是用大炮轰打议会,就是走马灯似地更换总理和部长,把老百姓当作赌注轮番地押在全盘西化,休克疗法,私有化的实验但又一事无成并越来越糟的印象,也留下了必然出现的问号―――难道俄罗斯只剩下了这样一个病夫?难道他就是俄罗斯的化身和未来?
　　
　　普京:一个可依靠者?
　　
　　俄罗斯人当年期望过戈尔巴乔夫,欢呼过他在政治上的解冻和新思维,他平反了苏联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冤假错案,将以前禁演的电影小说统统解除封条,亲自打电话向在流放地的苏联原子弹之父赔礼道歉并接回莫斯科等等。于是在西方和国内排山倒海般的赞扬和崇拜声中,他过高地估计了个人大脑的智慧,终于呆头呆脑地败在老奸巨滑的西方政客之手。新思维成了葬礼进行曲,断送了苏联,也使俄罗斯半死不活。
　　人们也欢呼过叶利钦,因为他没有爬上最高位置之前,最为得心应手的表演,就是声嘶力竭地攻击统治阶层的特权地位和僵化统治,他也做出种种姿态例如放弃分配给他的住宅,不要特殊的供应品,开明的治理方法。当莫斯科市长时,他经常微服私访,去挤公共汽车等等。老百姓第一次选他当总统,是因为他代表革新和清廉。第二次选举他连任,是因为他已经是沙皇,一方面出于东正教信徒神授君权的畏惧,另方面则是害怕出现一个比他更糟糕的家伙,大家现在已经穷得只剩下了一条裤衩,害怕再换个新思维或什么新玩意儿,连这条裤衩也未必能保得住。
　　叶利钦一生中最明智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提前退位并推荐普京竞选总统。但普京当选后却面临着国内好多积重难返的事儿。
　　叶利钦下台时,给俄罗斯留下了一个苏联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新毒瘤:寡头金融集团和遍布社会角落的黑社会势力。一场车臣战争,对付公开的,有形的,集中在一个范围的敌人,尚且打了6年,至今还没有结束。那么又如何对付一个已经控制着国家经济与金融命脉,并与各国政府有相当关系的金融寡头集团,对付那些已经癌变了的,深入各个阶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社会细胞?这些势力,每年可以在国内调动几百上千亿美元的资金,平均每年可以向国外流出以百亿美元计的资金。依靠谁来收拾他们呢?显然不能再依靠过去斯大林杀和关押的方式,因为现在讲法治讲民主,尤其打官司,对方可以花大把的钱请大律师,花大把的钱让西方的舆论来抗议,一场官司可能会拖上好几年,到时候,普京自己也下了台。显然,这不是普京在这个任期内所能解决,或彻底解决得了的问题,最多只是触动一下。
　　另一个是核武器库的问题。非洲的穷国,百姓们尽管衣不裹体,饿得头昏眼花,但他们的国家不需要花一文钱在核武器、导弹和数不清的战机军舰的保养上。而这种费用,远远高于全体国民在吃饭穿衣上的开支。维持一艘航空母舰,每年要花几千万美元。更不用说勃列日涅夫趁美国在越南战争中打得焦头烂额之际,进行全球性的扩张,交到戈尔巴乔夫手中核弹头就有2.7万多枚。
　　于是在苏联解体后,不仅将服役仅17年的基辅号和服役15年的明斯克航空母舰按每吨160美元当废钢出卖给外国,1994年把完工60%的瓦良格航空母舰兜售给外国,甚至在号称第四代(最新)的乌里杨诺夫号航空母舰的船体部分刚刚完成,就按每吨500美元作废钢卖掉,据说还赚了1500万美元,搞不清下命令造船的人究竟是应该高兴呢,还是欲哭无泪!这和《红楼梦》贾府败家后靠变卖家产过日子大概也差不多吧。但核弹,导弹既不能当废钢出售,又不能像黄瓜那样做菜吃,销毁一枚的费用并不少于制造一枚的费用。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明眼人也早已看出,苏联之所以突然解体,除了戈尔巴乔夫与叶利钦两位功不可没外,实际上是起源于70年代苏联以占GDP12%～15%的军费开支和美国只占GDP3%～6%的军费开支开展自杀性竞争的必然后果。换一句话说,没有经济实力作基础,多一件核武器,等于在屁股后面多了一个债主,这就不难明白,一个被武器堆出来,而不是经济成长出来的超级大国一旦崩溃,日子要比小国穷国更难过的道理。
　　
　　拖垮俄罗斯是西方的既定策略
　　
　　苏联解体,华沙条约组织跟着解散,而西方不但不解散北约,并进行咄咄逼人的扩张,最终的假想敌始终是俄罗斯,因为只有她才具有对西方进行核打击的能力。
　　在伊拉克和南斯拉夫问题上,可以看出西方对任何敌对势力或潜在的对手,从来都是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在一时还啃不动俄罗斯这个核巨人之前,在既非热战也非冷战的情况下,进一步制服俄罗斯的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迫使和诱使俄罗斯被动地保持庞大的军力来应付西方的包围;另一个是使俄罗斯内部四分五裂,有着永远解决不完的麻烦。当年,里根就是使用第一个方法来拖垮苏联的,可算是故伎重演。第二个方法,在俄罗斯20个自治共和国内轮番地制造动乱,除打打停停了6年的车臣外,不少自治共和国的民族矛盾、宗教矛盾只要有意介入,马上可以煽动起来。老实说,如果没有外国势力的插手,光靠本地的几个乌合之众的土枪土炮,连3天也未必撑得下去。
　　根据逐渐解密的资料,西方一直在支持着与一些主权国对着干的各类叛乱势力。如果再阅读一些西方的报刊,你会发现,西方正在制造一种舆论,似乎俄罗斯不甘心充当二三流国家的角色,打算搞些与西方对抗的秘密武器。这样一来,使不明就里的美国和西方百姓,或明或暗地支持北约实行步步进逼与收拾俄罗斯的步骤。例如美国的传媒从今年2月份就开始炒作一条发生在1997年的新闻事件,据说有一条俄罗斯的小型间谍船发射出了一种神秘的类似激光的东西,把一架企图监视它的美国飞机上的两个机员射伤了。又据说ONI(美国海军情报处)不但故意隐瞒这件事情的真相,将照片偷龙转凤(将激光的光束说成是该船的航行灯),还处分了一个胆敢向外界披露真相的机员。随后又据说,经过传媒两年多来的努力追踪挖掘,找出了国防部、国务院与海军互相矛盾的一些说法,于是故作神秘地诱使读者自己去想像,似乎俄罗斯真的搞出了什么可怕的秘密武器。这就是典型的美国式新闻噱头,但是这篇报道毕竟露出了马脚,说间谍船上如果真有激光盒,也可能是荷兰制造的,尤其是这两个机员至今还在生龙活虎地服役。好莱坞的大片《空军一号》,内容是说一些忠于共产主义的匪徒,劫持了包括美国总统在内的总统专机空军一号,以《国际歌》为背景音乐,不断地衬托出这些匪徒的凶残和末日。这当然不是娱乐和票房价值的问题,而是西方战略家们心态和杀机的宣泄。
　　不管怎么说,在俄罗斯没有彻底趴下之前,西方是不会让一个既拥有世界上一半核武器,又自立于北约的国家继续存在下去。试看,对伊拉克这么一个只是被怀疑有制造核武器嫌疑的小国,西方也恨不得挖地三尺来找个遍。
　　普京当然明白这一点,因为这是实质中的实质,因此在3月5日,他语出惊人地表示,俄罗斯并不排除参加北约的可能性,问题是在“只有在我们的利益一致,在俄罗斯被视为平等伙伴”的条件下进行。
　　出身特工是他的优势,这个职业,对情报不只是知情,而是透视。普京内心的冷静和外表的冷静是一致的,职业的习惯,他需要更多的理智与逻辑思维而不是感情用事和出头露面。逻辑思维的根据是来自整个俄罗斯,整个世界的信息和情报,专家的论证和不掺水分的民意,知道死人也知道活人,知道好人也知道坏人。他不会像两个前任那样,被西方廉价的捧场搞得昏头昏脑,更不会被西方的假慈悲真残忍所迷惑。根据来自俄罗斯的有关资料,包括去年12月29日普京在因特网上发表的纲领性文章《千年之交的俄罗斯》和今年4月俄罗斯外交和国防政策委员会的报告《俄罗斯对外政策面临21世纪挑战》,剔除戴帽穿靴的官话,字里行间大致可以看出在普京领导下,俄罗斯的政策动向。
　　
　　治国纲领
　　
　　1.经济第一,不再追求“超级大国”的幻影。
　　在占俄罗斯人口1/3,即5000多万人平均每人每天的生活费还不到1美元的情况下,人们首先考虑的是活下去,而不是活在昔日超级大国的幻影中。过去即使是,那也只是在军事方面的畸形发展,并非综合国力真的达到了这个程度。但俄罗斯还是一个事实上的大国,因为她是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核大国;领土面积自然资源和国民的教育素质均占世界的前列,还有300多年一直是大国的历史。大国不等于是强国,必须承认俄罗斯有一半的居民属于地球上最贫困的10亿人口之列。如果以人均国民产值计算,俄罗斯已经属于世界上最贫困的50来个国家中的一个。
　　2.俄罗斯不希望与美国进行对抗和进行愚蠢的军备竞赛,但不能被逼到墙角而仍然不还手。
　　尽管美国人在南斯拉夫已经把火烧到了俄罗斯的眉毛底下,但还得忍着点,至少在今后的20年内,以美国为首的单极世界是难以改变的。俄罗斯在外交上既要避免成为美国的应声虫,又要特别盯着美国,防备它什么时候找个借口,把俄罗斯也当作南斯拉夫来收拾。为此,俄罗斯必须摆脱受西方孤立的状态,与平等相待的国家加强联系。同时明确表示,对待外国侵略者,不再只是坚持1990
　　年的方针“击退入侵者”就算了事,而是“ 击退侵略者并战胜对手”,并不再许下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虽然是几个字的增加,但意味着俄罗斯不会再容忍西方的为所欲为,不能再指望只是依靠常规武器来保卫自己不受外国的欺侮,强调核威慑才是俄罗斯政治和军事的唯一支持,该出手时就出手。为此,宁可节省其他的国防开支,包括常规武器的开支,也要使核武器有限度地现代化,至少在未来的40～50年内仍然保持核大国的地位。
　　3.全方位的外交政策。
　　主张新型的国际关系,反对单极世界。维护国家尊严,不搞对抗,但要讲原则。密切与欧盟的关系,争取20年～30年内加入欧盟,不论是政治上借重欧洲遏制美国的单极世界战略,还是经济上俄罗斯目前70%的顺差来自欧洲这个现实,都需要这么做。同时强调与中国进行密切合作。
　　4.整顿法律结构与打击贪污腐败。
　　充分认识到这个问题的艰巨性,只能先遏制,再作长期的反复的较量。
　　5.探索符合俄罗斯国情的改革模式。
　　吃够了照搬外国模式的苦头,普京认为“只有将市场经济和民主的普遍原则与俄罗斯的现实有机结合起来,俄罗斯才有光明的前途”。今后的任何改革必须在保证人民的生活不恶化,社会稳定的前提下进行。特别强调要吸取中国的改革经验。
　　6.政治和意识形态上的兼容并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是号称务实的普京政权的灵魂。普京明白,俄罗斯今日所以乱糟糟,与类似无政府的政治状态有关,包括未正式登记的政党在内,俄罗斯共有200多个政党,个个都以老子天下第一自居,互相谩骂排斥,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普京不会采取叶利钦仇视这一派(尤其是仇视共产党),拉拢那一派的做法,而是不管你是那一派那一党,只要确实是精英,都要加以团结和使用,包括与共产党的合作。从历史上看,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必须具备有容乃大、兼容并蓄的胸襟,而不是狗肚鸡肠,光靠阴谋诡计的权术来治理国家。这也许是普京认真总结前人的失败所得出的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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