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Q大战:桌面上的“日俄战争”】3Q大战

　　11月3日晚上,希贝(网名)和网友在QQ上聊得正high,屏幕右下角的企鹅(腾讯QQ的形象)又弹出了一则消息。自腾讯和奇虎360互相吐槽以来,屏幕右下角就没有消停过,一会这个发声明,一会那个发公开信。“有完没完啊,”希贝嘀咕着正要关闭弹窗,突然,一行触目惊心的字眼跃入眼帘――“我们决定将在装有360软件的电脑上停止运行QQ软件”!几分钟后,还没等希贝回过神儿,QQ已经掉线了。
　　实际上,在这个“中国互联网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不眠夜”到来之前,3Q(360和QQ)大战这场迄今为止影响人数最多的中国互联网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奇虎VS企鹅
　　
　　10月11日,希贝正在津津有味地全屏观看一部电影,突然在屏幕的右下角,一直安静的企鹅跳出一则来自腾讯的严正声明,声称“QQ一向重视用户隐私的保护,绝没有窥视隐私的行为。请广大用户明辨是非,不要被某公司的安全恐吓所欺骗。”希贝瞟了一眼便乐了,“某公司”不就是正在和腾讯“打架”的奇虎360嘛。
　　这场战役的导火索始于9月27日。当天,在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奇虎360突然发布“隐私保护器”,剑锋直指腾讯QQ。
　　众所周知,腾讯主要经营即时通讯、新闻、游戏和娱乐等服务,其主要产品QQ是中国目前使用人数最多的聊天工具,有6亿活跃注册用户。而奇虎360则主要处理信息安全,提供防毒和杀毒软件。这两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公司,一直都相安无事,据说很多腾讯公司职员此前都装有360的软件。
　　直到今年9月21日深夜,QQ低调发布了一则公告,宣布“旧版本QQ软件管理和QQ医生将自动升级为QQ电脑管家”。大多数QQ用户都忽视了这一不起眼的公告,很多电脑也就悄悄地“被安装”了QQ电脑管家。QQ医生本是一款针对盗取QQ密码的木马病毒的安全软件,但是QQ电脑管家则包含了查杀木马、修补系统漏洞、清理插件等多项安全防护功能,而这些向来是360安全卫士的“业务范围”。尽管腾讯没有公布QQ电脑管家的市场占有率,不过有媒体报道,升级前的QQ医生有高达40%的装机量。显然,QQ电脑管家极大地蚕食着360的地盘。
　　然而,360的CEO周鸿?9月27日的反击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他将矛头对准了腾讯的主营业务――QQ,而不是与自身业务重叠的QQ电脑管家。360发布的隐私保护器将QQ作为扫描对象,结果显示,QQ有查看用户私人文件、数据等隐私信息的行为。实际上,有专家认为,软件对用户电脑硬盘中的文件和使用行为进行扫描和监测,这在业内并不少见。但是,QQ作为一款聊天工具,对用户隐私信息进行扫描查看,令人难以接受。于是用户及舆论立即哗然。当天傍晚,腾讯紧急发布声明,承认QQ扫描用户电脑硬盘,但将其称为“QQ安全模块的功能,是安全软件普遍采用的检测技术,能系统地发现和清除各类木马”。
　　9月30日,腾讯开始大规模封杀360隐私保护器。QQ电脑管家拦截该隐私保护器的下载链接,同时,QQ消息窗口、腾讯网、腾讯微博以及腾讯搜搜也将该链接标注为“恶意链接”。当天下午,360表示将“义无反顾地把隐私保护器做下去”。
　　和不少对这场口水战作壁上观的网友一样,希贝也自称是个“打酱油的”。直到10月11日这一天,腾讯首次以弹窗形式将战役推送到用户面前。“随便你们怎么掐,别打扰我做事就行了”,希贝淡定地关了弹窗,继续投入到紧张的电影情节中。然而,此时的希贝毫不知情自己正卷入日益升级的3Q大战――这场网友戏称为“日俄战争”的战场,既不在QQ,也不在360,而在数亿网民的电脑桌面上,就像日俄战争战场既不在日本又不在俄国,而在中国领土上一样。
　　
　　勇猛的挑战者和强大的垄断者
　　
　　这不是周鸿?第一次挑战老大。
　　在互联网圈子里,周鸿?以“好斗”闻名。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百度到阿里巴巴,从雅虎到网易,从瑞星到卡巴斯基,周鸿?都与之掐过架。不过,这位勇猛的挑战者很少受到命运的垂青。当马化腾的腾讯霸占国内即时通讯市场、马云的阿里巴巴独占电子商务市场、陈天桥的盛大搭建国内顶级游戏运营平台、丁磊的网易占据邮箱市场鳌头、李彦宏的百度把持搜索市场时,曾创建红极一时的3721网站的周鸿?,却因当年不恰当的推广手段,至今仍被人们冠以“流氓软件之父”的称号。
　　直到2005年奇虎360的成立,周鸿?迅速占据了中国杀毒软件的半壁江山,并使杀毒行业的收费模式几近崩溃。不过,摸爬滚打多年的周鸿?非常明白,安全软件终究可替代性太强,只有掌握诸如搜索、即时通讯、社交网站、电子商务这类用户黏度性强的基础服务平台,才能在互联网市场取得制胜点。一些业内人士说,这次看似意外的奇袭,其实不过是周鸿?试图通过打垮QQ,让360挤入由腾讯、阿里巴巴、盛大等组成的互联网第一梯队。
　　腾讯同样不是第一次被挑战。
　　企鹅帝国的缔造者马化腾一身儒雅书生气,但就是在他的带领下,腾讯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八脚章鱼,利用其6亿用户的QQ平台,将触角从即时通讯伸向了电子邮箱、在线游戏、新闻门户、社交网站、安全软件等多个领域,一路所向披靡,撂倒无数对手,最终成为今日的巨无霸。目前,腾讯的营收比新浪、搜狐、网易的总和还多。
　　“互联网企业有三件事是一定要面对的:生、死和腾讯。”周鸿?曾说过这样一句悲壮的话。12年的扩展历程,树敌在所难免,但腾讯“复制+适度创新”的扩张方式,则直接将它送上业界“全民公敌”的位置。一直以来,被腾讯模仿的公司大多难逃销声匿迹的结局,人称“抄谁谁死”。据说,一位领教过腾讯厉害的人,为自己立下一个投资原则:只做腾讯不会做、不能做的项目。
　　360这次显然是撞在了枪口上――根据周鸿?的说法,QQ电脑管家的“图形界面甚至连文字都与360安全卫士高度相似”。“这样的抄袭加强制推广,是置360于死地”,周鸿?称,“我曾经给马化腾发短信,质问他怎么这么干,他轻描淡写地说:不就一款软件嘛。”
　　但安全卫士于360而言,绝非仅仅是一款软件。安全卫士是360最主要、最早的产品,因其免费和有效性,一经推出便深受用户喜欢。短短五年时间,360安全卫士的装机量便达3亿,成为国内仅次于QQ的第二大客户端软件。这个现状不能不令腾讯感到忧心忡忡。
　　一边是急于扩大版图的挑战者,一边是尚不知如何正确使用权力的垄断者,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互联网群殴战
　　
　　10月27日,腾讯第二次向用户弹窗,联手均与360交过手的百度、金山、傲游和可牛四家网企发表联合声明,宣布抵制360,“暂与奇虎360不发生任何形式的业务合作”,6亿QQ用户登录即可看到,震撼业界。
　　为什么这几家能够结成这个临时联盟?原来它们与360 都有前嫌:360曾将百度工具栏定义为恶评插件,不遗余力地提醒用户卸载;曾以“兼容性”为由,要求用户在360安全卫士和金山网盾之间二选一;曾拦截可牛杀毒软件;抢走不少傲游浏览器的用户……
　　另一些人则同仇敌忾地为周鸿?摇旗呐喊。搜狐CEO张朝阳在微博上直指腾讯“垄断”,并称“360对腾讯的检测是一种制衡”。在他的背后,腾讯网正猛烈冲击搜狐的广告业务。与腾讯在网络游戏上存在竞争关系的陈天桥则表示“非常欣赏”360的行为,甚至在盛大游戏平台中发公告提示:“在输入账户密码、付费充值,以及进行私密对话时,请先关闭QQ,以保证个人信息安全。”……
　　当天夜里,360首次通过弹窗形式反击腾讯,宣称已掌握对方偷偷扫描用户电脑的证据,更爆出“马化腾身家近300亿元,却仍在领取经济适用房补贴”的消息――不过这个消息被证明并不确切。周鸿?更是连发微博,嘲弄马化腾的阵营:“一个是抄袭成性的剽客,一个是唯利是图的假药贩子,找了几个Loser,发表反对360不正当竞争的声明,这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事儿。”
　　10月28日,360公布一份报告显示,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QQ运行后即按照一个预置的“超级黑名单”自动扫描600多款软件的信息。360表示,腾讯此举是为了“获取用户使用竞争对手产品的各种信息,然后有针对性地抄袭竞争产品的功能和特色”。
　　“超级黑名单”的出现引起业界一片哗然,令人惊讶的是,刚刚和腾讯组成联盟的百度、金山、傲游等公司旗下软件也赫然在内。原本坐山观虎斗的多家“上榜”网企纷纷加入战阵,要求腾讯做出解释。尽管根据腾讯的解释,“超级黑名单”只是QQ内置的软件管理模块在扫描软件清单,但这个说法被不少人批评为漏洞百出,对腾讯的批评也从“侵犯隐私”转向了甚为业界诟病的“抄袭与剽窃”。
　　至此,腾讯与360之间的一场单挑,已经演变为利益纠葛的群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送至用户桌面。而一纸“超级黑名单”也将口舌之争升级为兵戎相见的实战,愈演愈烈。
　　
　　兵戎相见
　　
　　在数亿用户的电脑桌面上,弹窗变得越来越频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谁来管管啊?”不耐烦的希贝表达了众多网友的困惑。
　　其实,早在双方还只是唇舌论战时,就有人呼吁相关部门介入,对扫描隐私、不正当竞争以及垄断做出界定和处理。然而,互联网监管者长久的沉默似乎暗示了其无计可施的无奈,事态很快出现失控。
　　10月29日,360发布一款被媒体称为“独门暗器”的“扣扣保镖”。360表示,扣扣保镖能“全面保护QQ用户的安全”,包含阻止QQ查看用户隐私文件、防止木马盗取QQ帐号等功能。更关键的是,这款软件虽然默认不修改任何设置,但却可以过滤和阻止QQ聊天窗口广告、QQ迷你首页广告、腾讯搜搜等24个功能项目。这些项目覆盖了腾讯的网络广告、网络游戏和增值服务等业务,占腾讯总收入的一半以上。有分析师说道:扣扣保镖无异于对QQ的“阉割”,腾讯每一分钟都在损失。
　　当天下午,腾讯再次弹窗,指称扣扣保镖为恶意外挂软件,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全力保障QQ软件的安全。
　　而在人们纷纷猜测腾讯会如何反击的同时,扣扣保镖正在创造互联网新软件发布的下载记录。仅仅72小时,扣扣保镖的下载量便突破千万,平均每秒就有40个独立下载安装量。新浪、搜狐、网易等各大网站的投票显示:超过70%的网友表示需要扣扣保镖,以便更好使用QQ。
　　11月3日,腾讯终于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再次全网弹窗,宣布QQ和360不再共存,将这场战役带向高潮――这个举动,希贝解读为“不打自招”:“如果腾讯不扫描我的电脑,怎么知道装了360软件?”
　　360随即强硬回应,保证用户能继续使用QQ和360软件。当晚,360发出一封紧急求助信,称“这是360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也是中国互联网最危险的时刻”,呼吁用户停用QQ三天支持360。
　　6亿QQ用户,3亿360用户,数量庞大的交集网民被迫站队。自称“被动了奶酪”的希贝完全没法淡定了:“不能简单地判断谁对谁错,它实际上就是一场挟用户以遏制对方的利益之争。用户?不过就是一颗棋子!假如当时我正在用QQ和客户谈生意,QQ突然掉线导致的损失谁来负责?假如我是一个菜鸟级用户,点击‘卸载’按钮后不知道去哪里下载其他防护软件,由此带来的安全隐患和损失,谁来负责?……”许多QQ收费用户宣布对腾讯发起诉讼,而在此之前已有500余名网友集体向法院起诉腾讯侵犯隐私,这是国内首例互联网用户保护隐私权的大规模诉讼事件。
　　11月4日上午,腾讯召开新闻发布会称,不兼容360软件已是“最低的抗争方式”,因对给用户造成的不便满怀歉意,马化腾和其他高管一夜未眠。当日,腾讯的股价下跌3.1%,创下两月以来最大跌幅。
　　事情也在这一天突然出现转机。在腾讯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同时,360宣布召回扣扣保镖,以使“中国互联网恢复平静”,并弹窗要求用户卸载扣扣保镖。据称,国家相关部门终于于11月3日晚全面介入,要求腾讯停止不兼容的行为,同时要求360退让一步。
　　11月4日晚间,经过惊心动魄的24小时之后,QQ和360终于恢复兼容。
　　但就在人们以为这场混战即将落下帷幕之际,11月5日,金山、搜狗、傲游、可牛、百度再度联手举行发布会,宣布将不兼容360系列软件。这五家网企表示,尽管不兼容的方式尚未确定,但“将选择最惨烈的方式,与360战斗到底,永不妥协!”
　　次日,周鸿?再次更新微博:“如果腾讯不改变它封闭的商业模式,仍然漠视用户的利益,仍然拒绝给用户选择权,那么它从今天开始将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马化腾也频频接受媒体采访,表示:“QQ现在暂时安全,但危险没完全摆脱,超级恶性外挂可能卷土重来。”
　　11月8日,新浪网某高管在微博上“透漏”“可靠消息”:“某超级互联网巨头,将很快宣布参战……”
　　“千万别再来一次恶战,我可折腾不起,”这些风声搅得希贝心慌,时刻担忧着自己的软件突然再次遭遇“强制罢工”,但是,在法律制定滞后而又日益膨胀的中国互联网市场,谁能保证类似事件不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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