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弓缘】弓缘弹弓俱乐部怎么样
发布时间:2020-03-02 来源: 感恩亲情 点击:
1954年初,天还很冷,我们举家从绥远省(现在的内蒙古)迁到了北京高法高检大院。刚来京城,人地两生。某日,我独自一人在机关的篮球场玩儿,被院内一伙儿小孩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个胖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手晃着弹弓,另一只手拍着我的脸,学着日本鬼子腔调点着我的鼻子说“你的,死拉死拉的!背我转球场两圈的,我的,饶你的狗命!”说着他便扭转我肩膀,搂着我的脖子逼我背他,他周围一群小喽们叫喊起哄着。一开始我还挺害怕,可那个小胖子强搂我脖子那一瞬,我怒火冲天,用胳膊肘朝他肋下狠命一杵,肘子的硬骨头磕在他的肋骨上,胖子倒在地上哇地大哭起来,这伙儿孩子惊呆了。我乘机撒腿朝家跑,他们后面追,弹弓射出来的石头不停地打在我的后背和腿上。后脑勺一震,头发蒙,一回身发现地上一块掷过来的砖头,幸亏戴着棉帽没有挂彩。逃回家里,坐在床沿喘着大气儿,决心铸剑“复仇”!我也要做一个弹弓来教训他们。
老白俄的“邓禄普”
制造弹弓必须有三种材料。
一,有劲儿的弹弓架子,用约直径4毫米粗的铅丝弯曲而成。
二,弹射胶带是车轮内胎。
三,包弹的牛皮。
弹弓的胶皮是最关键的材料。汽车内胎厚,弹性不好,自行车内胎薄,没劲儿,最理想的弹弓胶皮当数摩托车轮的内胎,而且红颜色的最好。我们司法部街小学斜对面有个摊儿,摊主是个白俄老头儿。老头儿高鼻梁眍眍眼,下巴留着又长又白的胡子,总戴着顶尖尖毛线软帽儿,活脱脱小人书里的圣诞老人。他的杂货小摊儿特大,足有半个乒乓球台大小,平铺在自家门前,靠墙根儿处拉着一根铁丝,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弹弓胶皮,摊面儿上摆放着各种糖果零食,有各色各样的关东糖,酸枣面等。我最关注的是做弹弓的胶皮,可摩托轮弹弓胶带得好几毛钱(相当于现在好几百),一个小学生哪趁那么多零花钱啊?心中好是惆怅。越是没钱越爱看那个物件儿,一到放学后就奔他的小摊儿,在铁丝下瞅着各种规格的胶皮。白俄老头见我常来,挺爱跟我聊,老爷子北京话说得倍儿流利,如果您闭着眼跟他说话,绝对想不到他是个高鼻碧眼的洋人。那次,我又到他的小摊儿瞧弹弓胶皮,无意中述说自己被人欺负,想做个弹弓来“报仇”。老白俄板起面孔严肃地说,“弹弓是打雀儿用的,不许打人!你有这坏念头,给我多少钱也不卖给你!”我愣了。停了片刻,他把我拽到他跟前,贴在我耳根小声给我出了个“报复”的主意:“你应该学古时纪昌,下功夫练得百发百中。你有了本事,看谁再敢欺负你?懂吗,爷们儿!”老白俄的高招儿让我茅塞顿开。
最难的问题当数筹钱,没过多久,天助我也,“六一儿童节”到了。解放初,国家干部实行的上供给制,凡到“六一”,机关就给每个孩子发五毛钱的过节费,钱不给父母,而是直接发到小孩手里。儿童节那天,我和小朋友们到北海公园免费玩了一天,脑袋盘算着买弹弓胶皮的事,抠门儿得连冰棍都舍不得买。裤兜里揣着五毛钱,时不时摸摸,生怕丢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中午一放学,我冲出校门直朝俄国老头小摊跑去,见了老白俄我激动地把五毛钱票子递给他。他听我说这是儿童过节费时,老白俄表情有些复杂,好像在笑,一劲儿摇着头自语。只见他起身进了小屋,拎着一个小布包儿,慢慢地抽出两根崭新的胶带递给我,一字一顿地说道:“‘邓禄普’摩托车内胎,英国造儿,玩它几十年也不会裂口儿。这么多年了,我舍不得挂在摊儿上卖,知道不,这种进口货卖一条少一条,这回给你了!”
啊!我托儿童节之福,拥有了世界名牌的轮胎胶皮――做弹弓子的重要部件。
巧做弹弓
第二件事是做包弹的皮。
机关东大门栅栏墙边那个修鞋匠,鞋摊儿上各式牛皮都有。钉鞋匠三十大几岁,他有个小闺女,三四岁,穿得不怎么样,长得却十分俊秀。小丫头整天蹲在他爸身边守着干活老爹,修鞋的人都爱逗这女孩,现在想来,那美丽的小姑娘为她爸招来不少生意。为淘个弹弓牛皮,我也想借哄小孩儿来讨好鞋匠。此前机关里一位干部的结婚典礼上,大院小孩都挤进去抢抄新人的喜糖,我也贪婪地抓了大把喜糖揣兜留着吃。这回,我很大方地从小铁桶里摸出两块喜糖,揣在裤兜里奔鞋匠那儿。上世纪50年代的学生特正统,搞起“贿赂”来是极不自然的。到了鞋匠跟前,我一时竟不知该说啥好了,冲他尖锥锥地傻笑,鞋匠埋头只管做自己的活儿。我不知所措地在鞋匠面前转悠着,最后蹲了下来,用手招呼小丫头,捏着糖笑着对她说:“妞子,尝尝这小人酥糖,还是义利的,可好吃了。”小女孩儿不敢接,眼珠却紧盯着自己的父亲。鞋匠见此,倒不客气,说:“吃吧!”小丫头接过糖来紧攥在自己手里舍不得吃。鞋匠猜透了我的心思,头也不抬地问我:“小子,想要啥?”我说“做崩弓子,有包石头子儿的牛皮吗?”他仍不吭声儿,停下手里的活儿,从脚边拾起一小块儿黑色薄牛皮,拿剪刀几下子就剪出橡皮大小的弹弓皮儿,再用剪尖从皮两边各扎出一个小孔,沿着孔边转几下,牛皮的两个耳朵眼就修出来了。然后,把老白俄送我的弹弓胶带往眼儿里一塞,纹丝不差地安装在皮眼儿里!乐得我大喊苏联欢呼语“乌拉!乌拉”。做包弹牛皮,做弹弓最难的工序,就这么着,三下五除二让鞋匠给解决了!
我拎着弹弓胶皮,兴冲冲跑到地下室的锅炉房,寻到4毫米粗的铅丝,先把铅丝捋直,再放到台钳上夹紧固定,做起了弹弓架。来北京前我家在内蒙,那里冬天天寒地冻,为玩儿溜冰,男孩儿都学用铁丝和木板做冰鞋,所以,有这点基本功,做个弹弓铁架子是不在话下的!在老虎钳子大发神威之后,不大会儿就把弹弓架子制作成了。再将包弹牛皮的两根弹射胶带,比好尺寸,塞到弹弓架的左右眼儿里,用细铁丝缠紧固定。最后,把细铁丝尾系扣用钳子铰断取齐,漂亮的弹弓,完活!
习射图强
手里攥着了“邓录普”牌儿的弹弓,演练射弹的劲头足极了,当年“两高大院”南边有一大块空地,它是机关警卫连训练的场地,空地旁边卧着一个巨大的半圆柱形铁皮坞,大人们说,它是解放前国民党北平高等法院的汽车库。铁皮坞30多米长,十几米宽,足有两层楼高,那可是大院里孩子们玩耍的好地儿。这种简易铁皮建筑十年以后我再次见过,是我当兵时在海口海军航空兵机场见过的,用它可停放一架歼五喷气战斗机,部队专语叫做机坞。眼下这铁皮坞里还堆放着一大堆小石头子儿,猜想大概是国民党逃跑前为筑造防空工事备的料,解放后还一直顾不上清理。机坞里有成堆的小石头子,个个圆溜溜,是最理想的天然“弹药”。
为练习弹弓,我一放学就赶着做功课,完成了作业立马跑到南院儿机坞的碎石堆捡那些蚕豆大小的石头子儿,大把大把地揣在裤兜里,再寻些方砖头立在警卫连的跳箱上当靶子。我学着小人书里纪昌练箭的方法,瞄着方砖打。刚开始那几天,水平臭到了家,眼瞄着靶砖,出弓的石子儿却总躲着砖头,懊丧极了。
有一天,一个警卫战士,是个老兵,下岗后站在我旁边瞧我打弹弓,瞅我弹弹虚发,石头子儿打得跳箱乒乓乱响。老兵心疼了,走过去把跳箱上的靶砖立在一个比我个头稍矮的脚手凳上,他放下五三式苏式步枪,要来我的弹弓,退到二十多米处,包上石头子儿,对着砖头拉弓射出,连瞄都不瞄,飞出的弹子儿把高凳上那块方砖头打得应声落地,落地方砖立马变成两半儿。接着,老兵命我把那块小砖头立在木凳上,又一次满月开弓。这回二十米处那半块砖头被打飞得老远。我顿时高兴地大喊:“哟,真棒!纪昌!”老兵拍着我的脑袋告诫道:“小伙子,打弹弓可以不用眼睛去瞄,要用心对准目标,管保一打一个准儿!”他鼓励我只要用心去瞄,个把月准能打好!
于是我开始循序渐进地,由近到远进行实弹练习。跳箱上的砖头靶子也随着我的训练由大到小,我的弹弓射击水平日渐提高,几周以后,真的可以在十几米外弹无虚发地打中那半块砖头的靶子了。那天放学,我精神百倍地跑到铁皮车坞边,从杂物堆里找了一个高脚木凳儿,将五六块儿大小不一的砖头在木凳上摆成一排当作群靶,捋起袖子连续射击,砖头应弹倒下,只听背后“乌拉”欢呼大作。原来当初带头打我的胖孩儿领着一帮小孩儿在观赏我的射击,没想到这个孩儿王还笑眯眯地对我抱拳频说,“哥们儿,老孙给您赔罪了,服您了!”原来胖孩儿姓孙,比我低一年级,说罢,他从书包里唰地抽出两根黄灿灿的医用止血管儿递给我说:“帮我做副家伙行吗?剩下的胶管儿全归你!”那可是弹弓极品啊!
三年级的我,面对对手的心悦诚服,一下顿悟了白俄老头那次对我训话的含意,“本领是种威慑力量,可以制服对手,化敌为友。”那个瞬间,我还特欣赏孙哥们慷慨认输的豪侠派头,称得上是条汉子!不打不成交,男人们的友谊往往是打出来的,后来我与小孙老弟成了非常要好的玩伴儿。小孙他爸是法制局的干部,一年后,法制局离开司法部街大院,搬到了西安门大街。小孙还多次邀我到他们西安门大院儿游泳呢,这都是后话了。
(编辑 韩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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