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八旬老演员守候幸福] 相声演员李丁

发布时间:2020-02-27 来源: 感恩亲情 点击:

     李丁, 著名演员、导演。1956年加入中国戏剧家协会。曾在电视连续剧《皇城根儿》中饰演徐承宗、《宰相刘罗锅》中饰演六王爷、《人虫》中饰演孙博文,在电影《林中谜案》中饰演刑侦队长、《顾此失彼》中饰演商业局长、《天堂回信》中饰演爷爷等。 其中,《天堂回信》获第五届童牛奖、加拿大里墨斯基电影最佳演员奖。
  
  恳请陈燕民导演量身打造“封厢之作”
  
  2006年年初,一个寒冷的夜晚,老演员李丁给导演陈燕民打了一个电话。自从他感到自己腿脚不再利索时起,心里就有个结,想来想去,他决定让陈燕民帮他解。在电话里他对陈燕民说,明年他就八十岁了,在表演上可以说攒下了一肚子的学问和招数,但还没来得及用多少,欲退实不甘心,欲进却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说着说着,老人竟激动起来。
  此时,陈燕民正在江苏执导一部古装剧,接到李丁的电话感觉有点儿突然,忽又听到老爷子的哽咽,这位导演过《人生几度秋凉》、《人虫》等多部京味儿电视剧的导演,立刻心知肚明老爷子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愿望是什么了。
  老人是想抓紧有生之年,再拍一部过瘾的戏。这部戏,他想让陈燕民为他写。
  电视剧《人虫》系列剧中的“房虫”,是几年前陈燕民专门为李丁写的,一共六集。没想到,李丁在剧中非但没过足戏瘾,反倒激起了他更高的演戏热情。他多次对陈燕民说,希望再找一个合适的题材,拍一部比“房虫”更有分量的戏。
  那个寒冷的冬夜,他决定给陈燕民打电话,因为他已迫切地感到,再往后,恐怕真的要拍不动了。可电话接通,不知怎么,他忽然百感交集,最终也没能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他没想到,陈燕民导演却懂了他的意思,并且把它当成一份作业,一份刻不容缓、必须完成的作业。此后,陈燕民放弃手头上一切琐事,专心为李丁写起剧本来。他要让这位在演艺界驰骋了一辈子的老演员,心满意足,完美谢幕。
  
  “活到八十,我头一次尝到晕倒的滋味”
  
  拿到陈燕民专门为自己精心创作的剧本后,李丁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这剧本写得太棒了!跟我以前看过的所有剧本都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在所有写家庭的剧本里,它是最让人感到舒服的。”笔者采访李丁时,老爷子丝毫不掩饰对陈燕民的欣赏、喜爱之情。
  但是满意归满意,正式开拍以后,特别是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还是很明显地感到了与人物的距离。
  戏里有这么一段:他和老伴正在家说话儿,二儿子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后面跟着大儿子,也同样喝醉了。“我当时一看,非常生气,这俩孩子怎么喝成这样了?心里起急,想想这是我教育的失败,就开始掉眼泪,气得说不出话。后来导演跟我说,您这样表演是不对的。这时候您不应该生气,应该高兴。因为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人,并且能够互相理解了。原来老大和老二有隔阂,现在俩人能在一块儿喝酒了,说明兄弟俩和好了。这时候他们即使喝醉了,做父亲的也该高兴啊!我一听,才开始感到我和这个人物的距离。这位父亲是个老中医,很豁达,凡事都从正面去看、去理解,而不是像我这样,阴暗地想着孩子们怎么会去喝酒,还喝成这样。”
  类似这种个人与角色的距离,使李丁在拍摄过程中感到力不从心,但他努力地不断调整和修正自己去接近角色。他的敬业精神,令剧组的年轻演员很是感动。
  在电视剧《守候幸福》里,李丁的戏份很重,每天都要背大量的台词。毕竟八十岁了,记性再好,身体也会吃不消。“拍到最后,我已经感到非常非常吃力了。”这两个“非常”,老爷子是拉长了声音说的。
  “拍戏时,有什么让您特难忘的事情?”沉默半晌,老人开口说了一件事:“有。活到八十,我头一次尝到晕倒的滋味。”
  那天下午3点多钟,李丁拍完了当天的戏,感到很累,回到招待所自己的房间后,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想还没卸妆呢,就起身去卫生间洗脸,刚洗了一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全是人,还听见他们在说,慢点儿,慢点儿。接着他被送进了医院。
  剧组驻地就在医院里,这是陈燕民为照顾李丁老人特地安排的,也幸亏这样安排,晕倒的李丁一分钟都没耽误,就得到了医院的及时救治。老爷子晕倒的消息惊动了剧组所有的人,连片场那边的人听说后,也纷纷往回跑。
  “那会儿真不敢往下想呀!这戏是专门为老爷子写的,这么多名角也是冲老爷子来的……”剧组里的人说起这档子事,仍心有余悸。
  李丁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他想了很多:如果下面的戏我拍不了了,就让导演赶紧把剧本改一改,不能因为我这么一晕倒,整个戏都泡了汤。陈燕民天天晚上从片场赶到医院去看望老爷子,精神好时,李丁就把自己的想法一点点吐露给陈燕民,包括如果他不能出场时就把谁谁的戏份增加,以及如何增加等细节,陈燕民深为老爷子的这种敬业精神所感动。所幸,一个星期后,医生认为李丁的病无大碍,可以继续拍戏,陈燕民和全组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从参加地下党那天起,就和演戏结了缘
  
  李丁原名叫李守海,1927年出生在山东济宁一户殷实人家。他从小体弱多病,上中学的时候,他家胡同口有个私人医院,他老去那儿看病,医生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一来二去,他跟医生混熟了,也喜欢起这个行当。父母很支持他,说,如果将来李丁学了医,也让他开家私人医院,他们出钱。
  后来,李丁真的考上了医学院,医学院在遥远的太原。收拾好行囊,母亲陪着他去报到。谁知,火车开到石家庄就不走了,路断了。正值抗战胜利后的内战时期,兵荒马乱,母子俩只好打道回府。这一回来,李丁就与医学绝了缘。
  回来后,李丁继续上高中,这时他结识了中共地下党,很快便投身革命,参加“反饥饿,反独裁,反内战”活动。后来,他跟地下党一起组织学生剧社,利用演戏的机会宣传革命思想。“从参加地下党那天起,就和演戏结了缘。”回忆往事,老人自豪地说。1947年,李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入党后,李丁去了解放区晋察冀党校。在党校,组织上又让他搞话剧。新中国成立后回到北京,晋察冀剧社更名为华北人民话剧团,他还当了队长。1954年,当时的苏联派来专家,在戏剧学院办了一个导演艺术训练班,学员必须经过严格的考试,成绩合格才能被录取。李丁考上了,并且学习成绩始终领先。
  1956年,导演艺术训练班毕业汇报演出的《一仆二主》,在当时的北京戏剧界轰动一时,李丁因其出色的表演连升三级。1957年,反右开始了,内心正满怀激情的李丁,瞬间被打成右派,还被开除了党籍。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国民党时期我就参加了共产党,怎么现在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心里那份委屈、别扭就别提了。
  还没有等他从反右运动中缓过劲来,“文革”又轰轰烈烈地来了。这是比反右还要声势浩大的运动,人人自危。
  “现在说起那会儿,有时会当成笑话儿。可在当时,真是无法承受……”李丁摇着头,声音颤颤的,“那日子,不是人过的。”
  笔者不忍心让老人回忆那段往事,可老人说:“说说,我心里还会好受些。”然后他讲了一件事,一件在他这一生中,肯定算小事、却给他的心灵带来过无比创痛的事。
  “鼓楼后边儿有一座桥叫后门桥,当时我们剧院就在过后门桥的帽儿胡同里。那时正是要把我揪出来还没揪出来的时候,我为了找领导谈一次话,就站在后门桥第一个石墩子那儿等他们散会。我等了三个钟头,天黑了,起风了,又冷又饿。你想想当时那是什么心情?什么滋味?我抱着很大的希望等着这次谈话,我不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终于看见他们有人出来了,散会了,我赶紧呼哧带喘地往剧院紧走,又不敢喊人家,等我赶到剧院门口,人家却坐上车走了……”
  带着莫名其妙被扣上的右派的帽子,想工作而不能,心里的委屈无处诉说,不白之冤尚未洗清,又一场运动即将来临。前途难料,他终日忧心忡忡。
  后来他全家被轰到青海,在青海一待就是十二年。虽说1978年恢复了他的党籍,他的全家又回到了北京,但他心里郁积的结,始终郁积着,化不开,解不散。2003年,非典来了,他闭门不出,孩子们也都不在身边,想见谁也见不着,一天又一天,他开始感到恐惧、焦虑,以前的、以后的、有过的、没有的,所有的事都跑到他脑子里来了,越想越想不开,越想不开越难受,越难受越想,伴随着内心的极度痛苦,身上一阵阵发麻。忍无可忍之下他去了医院,医生的诊断出来了:抑郁症,而且很严重。医生说,这是长期心情抑郁不舒造成的。
  
  “这戏,把老爷子的抑郁症给治好了”
  
  《守候幸福》拍完之后的中秋节,也巧了,李丁家老老少少十几口人全到齐了。李丁可高兴了:“我也没想到,怎么这个中秋节人就全齐了。同时我也在想,怎么做才能让我们这一家子也像《守候幸福》里那一大家子人那样,和谐、美满、愉快。现在不是提倡构建和谐社会吗?我看最基本的还是要从家庭做起,要不怎么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呢!只有家庭和睦了,干什么都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守候幸福》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戏,既符合国人的欣赏心理,更适合八十岁的李丁发挥自己的才艺,且不至于身心太疲惫。也正因为此,全剧封镜后,李丁回到家,情绪比较稳定,心情也很愉悦。李丁的老伴儿跟陈燕民说:“这戏,把老爷子的抑郁症给治好了。”李丁也说:“演完这个角色以后,我的病好多了。虽然还需要吃药,但每天都有愉悦感。”他说是他扮演的“老中医父亲”教育了他:“人家能活得那么从容大度,凡事都看得很开,这样的性格于人于己于家庭于社会,都是能带来益处的。”
  
  在平淡的生活中守候幸福
  
  
  笔者在听李丁老人叙说的时候,他的老伴儿一直在无声地忙活。大阳台上满是葱郁的花木,厨房里渐渐有香味儿飘出。老太太腿脚利索,进出无声,脸上尽是与世无争的慈善。
  一个幸福的家庭,必定有一个操劳的女主人。李丁望着时而进进出出的老伴儿无限感慨:“多亏了有她。我在中央实验话剧院被打成右派的时候,她是青艺的积极分子。我们恋爱的时候,有两三个月剧院不让我回家,她就每天来看我。白天她在那边忙了一天,晚上还坐末班车到我这儿来。她从来不因我的身份而轻视我。早上起来,我一睁眼,准看见她坐在桌前化妆。其实她是从来不化妆的,每当我看见她化妆,就会泪流满面。我知道,她这是给我鼓劲儿呢,她在用她的坚强影响我。”
  听一位老人怀着敬意跟别人说起自己的老伴儿,说他们相濡以沫的深情,笔者也非常感动。“我被发去青海,一开始没有她,她一定要跟着去,最后我们全家都去了。”李丁望着老伴儿的背影说。
  漫长的异地十二年的生活,如果是孤单一人,而且还是一个尊严被踩在脚下的人,将如何挺过来?也许真就挺不过来了。可是,他有妻子、有孩子陪伴,在陌生而寒冷的遥远之乡,分担他的苦痛。于是,他得以等来十二年后的拨乱反正,等来他的新生。
  对于老伴儿的勇敢和深情,他心存无限感激。也许他内心汹涌如大江大河,说出口,却只剩简短的几句话。也许在坎坷中携手走过大半生的老夫老妻,无需再用语言表达情感;也许年岁大了,可说可不说的话就不说了。
  李丁有两个儿子,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都很有出息。孙子、孙女也都大了,用不着他再操心了。他和老伴儿每天在家读书、看报、看电视,虽然已是耄耋老人,但李丁非常关心国际、国内发生的大事,周末孩子们回家来,他都要把自己看国际、国内新闻的心得说给他们听,一家人其乐融融。没事的时候,他就伺候伺候花草。最近家里请了个贵州小保姆,“竟然一个大字不识”,李丁就让老太太教她做饭,他教她识字。 “可她老记不住,刚认识一个,把这个字换个地方就又不认识了。”说起小保姆,老人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笑呵呵的,话语里满是疼爱。
  以八十高龄完成了“封厢之作”的李丁,正在平淡的生活中安度晚年,守候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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