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航记事]护航

　　2010年12月26日，是中国海军首次派出舰艇编队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执行护航任务两周年的日子。截至去年12月，我国前后向该海域共派出7批海军护航编队，护航船舶逾3000艘，其中外籍船舶所占比例超过40％。作者作为海军第5批护航编队政委，以自己独特的视角，记录着护航期间的点点滴滴。
　　
　　风平浪静的日子，成了商船最大的梦魇
　　
　　2010年3月至5月，连续两个多月里，“广州”舰航海日志的气象和海况记录中，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文字：晴，风力3-4级，浪高1-1.5米。写日记的战士干脆用一路晴好、风平浪静等字眼来记录气象和海况。士官李家牛在电话里大声对家人说：“这里不是亚丁湾。是亚丁湖。”“微山湖”舰指挥员邱和兴在电话里调侃着：“过来吧，咱们打一局斯诺克啊!”
　　的确，有时亚丁湾海面像一幅巨大的绸缎铺陈开去，平洁柔滑的水面倒映着一轮皎月，光可鉴人。这令人时常想起杭州西湖、南京玄武湖和北京昆明湖……
　　这是每一个水手的期盼。因为航行于“湖”上是一种享受，丝毫不必担心晕船、呕吐。
　　这也是海盗们求之不得的天气。正因为月不黑、风不大、浪不高，那一只只双挂机的小艇才可毫无顾忌地狼奔豕突，以极高的速度攻击和斩获“猎物”，制造一起又一起劫持商船的恶性案件。
　　不要以为海盗仅仅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说早期的索马里海盗还是一些“亦渔亦盗”的散兵游勇，那么现在他们已经被一些庞大且分工细密的组织所管理和控制了，连索马里反政府武装也开始涉足海盗“行业”。
　　2009年3月至5月，索马里周边海域共发生商船被袭事件138起，被海盗劫持商船28艘。2010年仅3月份就发生51起攻击商船事件。4月份。海盗对刚刚驶离索马里港的一支印度船队发动攻击，竟一次将8艘商船悉数截获。许多商船船长对我们说：每次进入阿拉伯海，船员们就吃不好、睡不着，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有些商船不得不舍近求远，长距离绕道航行以避免被袭，运输成本激增。
　　
　　哪些是海盗船你根本无法判别
　　
　　3月21日，在我们抵达亚丁湾执行第一次护航任务时，就感受到了海盗的疯狂和形势的严峻。“鲁迅”、“西比尼”、“富裕星”、“善宇”等8艘中外商船分三路纵队依次排开。在“广州”舰和“巢湖”舰一左一右的伴随护航下前进。
　　下午4点左右，雷达显示在编队前方5海里处发现数个小型目标。逐渐接近后确认是一条母船拖着4只小艇在漂泊。这种既无明确航行动机，又不携带任何捕鱼工具的“一拖四”属于高度疑似目标。“广州”舰立刻加速前进。抵达目标一侧，首先将它们与商船编队隔开，随即开始吊放舰载高速小艇，准备派特战队员对其进行查证。见此情形，那母船开动引擎。拖着小艇不紧不慢地向远方驶离。
　　次日凌晨，又一批小型目标出现在编队正前方的航道上。不偏不倚地阻挡着编队的航路。在多次以信号示意无效后，绵延十余公里的船队被迫集体转向，主动规避目标。那群小型目标依然无动于衷地戳在航道上。“广州”舰小心地占据有利位置，护住商船，然后用强光灯照射小艇――空无一人!茫茫大海、无人小艇，这难以作出准确判断的情况立刻使官兵们紧张起来。不知在漆黑的夜色中还潜藏着怎样的诡谲与不测。
　　次日，单独执行护送“振华9号”任务的“微山湖”舰传来更为急迫的呼叫：大批小艇正向我舰高速接近!综合补给舰“微山湖”舰外形酷似商船，海盗极有可能将其误认为商船加以攻击。“微山湖”舰骤然响起急促的警铃声，全舰进入一级反海盗部署。数发信号弹腾空而起。小艇却丝毫没有减速迹象。特战队员又对空发射4枚爆震弹，霹雳般巨大的爆炸声仍然不能阻止小艇的快速逼近。情急之中，指撺员果断下达了拦阻射击的命令。当数百发12.7毫米重机枪弹在小艇前方形成的弹幕成功将其慑阻时才发现。小艇数量竟多达130多艘――其中哪些是海盗船。你根本无法判别。
　　护航之难，莫过于对这些可疑小艇的判别与处置。最大的难题在于你无法把海盗与一般渔民区分开来。海盗们从相貌、衣着到使用船只等都与一般渔民毫无二致，其中大部分人原本就是渔民。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商船甚至军舰四周游弋。只要不作案。我就是“良民”。你拿我怎么办?而一旦他们对商船发起攻击时，又如脱兔般迅捷，可在极短时间内攀爬和控制商船。去年的海盗劫持商船事件中出现了最快攀爬纪录：3分50秒。这样的攻击速度令任何护卫兵力都难以作出反应。所以，护航行动的首要原则是：止于未然、消于未萌!
　　
　　护航行动的“牧羊人”
　　
　　亚丁湾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狭长海域，东端张开的大“喇叭口”连接波斯湾和浩瀚的印度洋。西头则逐渐变窄，收口于“红海哨卡”曼德海峡。我们的护航任务。就是在东口接收西行的商船，安全送达西头的曼德海峡。然后调头，又集合一批由红海而来东行的商船，把它们向东送出“喇叭口”。这种在A、B两点间来回护送商船，类似“放牧”的模式，叫做“伴随护航”。
　　每个月，中国交通部和护航指挥中心都会在国际互联网上发布中国海军下个月的护航信息。就像发布一份列车时刻表一样，告诉所有商船我们护航编队的出发日期和出发点。于是，无论东去还是西行的中外商船。只要有意加入护航编队，都可提出申请并尽可能按这份时刻表到达会合点。交通部派给编队的具有长期国际航海经验和外语交流能力的专门人员，也会提前与申请加入护航编队的商船沟通联络，并最后确定每一批的船只数量、吨位、航速、类型、货物、出发港和目的港等信息，编队依此作出具体的航行计划。我们的护航兵力也会按这份时刻表准时在会合点等候商船。
　　作为护航行动的“牧羊人”，我们在商船集合的“接护点”是最为紧张和忙碌的。首先要为商船编好队形，并确定每列纵队的“领头羊”。要明确“领头羊”的职责和任务，规定联络方式和时机，通报航行速度、航向、横距和纵距，反复交待航行中的各种注意事项。其次，由于集合时商船大多处于停车或低速航行状态，是遭遇海盗袭击的高危时段，所以护航兵力要十二分地小心“狼群”的闯入。此时，除了特战队员、军舰警戒人员要密切观察海面情况外，也常常要命令直升机升空，在商船集结海域巡逻警戒，或出动舰载高速小艇去驱赶、查证那些在编队中四处乱窜、窥视动向的可疑渔船，直到整个编队安全起航。
　　
　　带着它们一路同行
　　
　　对那些特别重要，或者因航速太慢而可能拖编队后腿的商船，通常要采取“随船护卫”的办法，即用小艇或直升机把特战队员送到商船上，用最直接的手段、最可靠的办法护送这些重点商船。
　　整队出发后的海上列阵可绵延数十海里，船舶多时要排成数列纵队，蔚为壮观。军舰则在两侧伴随行进。电台的国际频道里，时常会传来各种语言的呼叫，军舰也随时向商船询问情况并适时发布相关信息，指挥和调度编队行进的队形、速度、间距等。 　 有时会有商船“落单”。对那些出现故障或航速太慢的商船，护航编队就必须派出一条“收容”舰，陪着它们慢速航行；如有特殊需要。还会向这些商船上输送特战队员，确保万无一失。
　　有趣的是，护航途中时常会遇到“搭车”的商船。在执行一次护航任务时。我们突然发现队伍后面多了一条船。原来它是途中悄悄加入进来的。它虽然没有申请，也未编入正式的护航队列，但船长知道，只要跟着走，遇到情况中国军舰不会袖手旁观的。况且，海盗见到如此庞大、整齐的护航编队，一般也就望而却步了。从此，见到尾随而行或远远跟随的商船。我们往往会心一笑，带着它们一路同行。
　　
　　特战队员的任务最繁重
　　
　　在各种防海盗措施的实施过程中，特战队员的任务最繁重、最艰巨。直升机巡逻、小艇查证和随船护卫等任务，都离不开特战队员的参与，他们还要时刻准备对被劫商船实施反劫持行动。在大风大浪里，向商船派出特战队员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有些商船甲板宽阔，没有障碍物，可用直升机滑降的方法输送特战队员，否则只能用小艇。2010年5月25日，台湾商船“台塑6号”到达解护点后，随船护卫的特战队员无法用直升机接回，只能强行派出小艇去接应。那天海面刮着7～9级大风。浪高达三四米。小艇在波峰浪谷中像一叶小舟时隐时现。舷高十多米的商船放下软梯，被海风吹得左右摇晃。5名特战队员凭着过硬的体能和超人的胆量，一个个用双手抓住软梯，悬空着身体寻找跳下小艇的机会。在经历数十次浪起浪落之后，他们终于安全地回到168舰。商船上的全体船员和“广州”舰的全体官兵情不自禁地为他们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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