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北京的滋味_漂在北京闵燕燕

　　1998年1月29日(农历正月初二)我结婚，婚后不到半个月，我就跟老公一起，从西安农村老家来到北京。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饭店里做服务员。活儿很累，工资却只有每月300块，如果不小心弄坏了东西还要扣钱。所以，每个月真正能拿到手的比这个数儿还少。忙了一天，回到集体宿舍，又破又乱又挤。这些我还能忍受，最难受的是想家想亲人。那时不像现在，人人都有手机，打电话方便，发短信便宜。那时只能用公用电话，打长途很贵，轻易舍不得，再想家也只能写信。
　　第一年，我换了好几份工作，有段时间白天在游戏厅干活儿，夜里就睡在放机器的仓库里。最后，我终于在一家饭店定下来。那里的活儿还是很累，但我干得非常带劲儿，因为老板实行奖励制度，我们只要能说动顾客点海鲜就有提成，1块钱到10块钱不等!那时我成天想着忙着的就只有一件事：给顾客推荐海鲜!有时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过那些“台词”。我干得不错，有一次一家三口居然一高兴同时点了松鼠鳜鱼和糖醋鲤鱼。结账时我问那男孩味道怎么样，他爽快地说：“都好吃，可都是一个味儿!”现在想起这件事，我还想笑呢。每个周末，我都能多拿好几十块钱。这笔钱，对那时的我可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为它累得腰酸背疼也高兴。
　　后来，我们有了可爱的儿子。我留在家看孩子，老公继续在北京打工。最困难的时候我身上的钱还不到100块，孩子病了都不敢去医院。我也不好意思给家里人开口要，每月就等着老公发了工资往家里寄。熬到孩子1岁多，我不得不把他托给老人，又来北京打工了。
　　那时非典刚过，北京的工作比较好找，朋友帮我在商场找到一份卖服装鞋子的活儿。对我来说这算是挺体面的工作了。卖得越多，店里效益越好，我自己的收入也越高。每当顾客买下我推荐的商品，我就有一种成就感。
　　慢慢地，我和老公攒下一些钱，2007年在老家盖起二层小楼。那可是当时村里最好的房子，全村人没有不羡慕不佩服我们的!在农村，结婚、生孩子、盖房子，这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这几件大事都完成了，就算是城里人所说的成功人士啦。可他们哪里知道，这背后，我们付出了多少!再说，如果不是亲朋好友出钱又出力，我们也做不到这些。真感谢身边所有帮过我们的人!
　　为了把借的钱尽快给人家还上，我和老公更努力地工作着。可就在这时，老公病了!医生说是强直性脊柱炎，严重的话甚至会全身瘫痪。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们虽然过得挺苦，可毕竟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到现在，他忽然病倒，这担子我一个人怎么扛得起来啊!可也没什么好办法，最重要的只有赶紧治病。我俩的工资加到一起也就3000块，北京的消费又高，每个月去掉生活费，剩下的钱几乎都送给了医院，仅余的那点儿还要还人家钱。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老天有眼，老公吃了两年多的药，病情总算好转了。
　　我在现在的公司已经干了6年多了，算是老员工了，从以前和70后合作，到现在和80后90后一起工作，我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我没有多少文化，要把事情做好，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不过，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我们外地打工的是弱势群体，碰上不公正的事儿，只能忍着。就拿签合同说吧。开始一直没合同，国家规定单位必须跟员工签劳动合同后，单位拿来一份，差不多都是我们必须怎么样，否则要受什么处罚，写得清清楚楚的；单位的责任却只有一句“按时发放工资”，什么时候发叫“按时”，如果不按时怎么办，都不提。可我们也只能签字，不签字就得走人!签完字后一式两份的合同还都得上交!后来，单位居然说合同都丢了，要我们重签。这回条件更苛刻，不过倒是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可没多久，单位要我们把自己这份也交上去，然后拿来第三份合同，里面包括工资、用工期限几乎所有的空儿都没让填!这比霸王合同还霸王合同!我打电话问管这事儿的，那人还特别不高兴，说：“其他人都签了，怎么就你事儿多!我们收回来，把空儿填了，还会发回去。你要不满意，可以算作废!”这话简直能气死人。可我能怎么办呢?我也知道这不合法，为这事去打官司吗?那这份活儿就得丢了，还要搭上时间和钱。即使真的打赢了，能赢回什么呢?
　　这事儿虽然可气，这些年也就赶上三回。可工作中的烦心事儿哪天也躲不过：每天都要为完成销售指标着急，还想着多卖点儿多挣点儿。我现在也算小领导了，还得带着其他人一起干。别看都是出来打工的，大家也一样会闹别扭，有时差一点就翻脸了。村里人总以为我挣钱多容易，老找我借钱，不借人家说我小气，借出去又不知道会不会还，哪天能还；儿子上三年级了，老人没法辅导他学习，怎么办?妈妈打来电话，说三姨天天被老公打，还不愿意离婚，让我在北京给她找份活儿，好歹出来躲几天她那暴脾气的酒鬼男人……
　　人的心理承受力是有限的，终于在2009年，我到了承受的极点。我严重失眠，头发从一根一根地掉，到一缕一缕地掉，最后是一片一片地掉；脾气暴躁，有时还有过激想法；精神状态坏得不得了。在朋友的劝说下，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我工作压力太大，要学会自我调节，否则后果很严重；同时还要用中药慢慢调理。
　　事情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调节了一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慢慢好起来，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虽然有很多不顺心的地方，我们毕竟比留在村里的人生活得好一些。我们现在又有了新目标，在老家县城里买套房子，还想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店。我们的钱还不够，离这两个目标还有一段距离，但我觉得，只要有理想有目标，就一定能实现。
　　上天总会眷顾积极向上的人的。给自己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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