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金三角”
发布时间:2020-02-14 来源: 感恩亲情 点击:
2009年,小小的江苏县市级企业――丹化集团将一项前沿煤化工技术成功产业化,取得世界级工业成果。这是一个资金、技术和产业合作共赢走创新之路的绝佳典范。 3月29日,由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风险投资专业委员会主办的2010年全国风险投资行业年会在江苏省丹阳市开幕。丹阳是隶属镇江市的县级市,面积并不大。由于风投年会,丹阳一时间涌入了各路金融公司的代表和媒体,几乎所有旅店都预定一空。原全国政协副主席宋健亲自到会,科技部的众多领导也纷纷赶来,这更是把小小的县城弄得热闹非凡。
别看丹阳不大,2009年创造了502.21亿元的GDP。在丹阳注册的上市公司就有7家,另有立足于上市的企业70余家。地处丹阳的江苏丹化集团在2009年成功将煤制乙二醇技术投产,出产了世界第一批煤制乙二醇工业化产品。这一成果,人选了“2009年度中国十大科技进展”,成为国家煤化工五大示范工程之一。
把旨在鼓励风险投资介入科技开发的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吸引到丹阳来的,不仅仅是丹阳创造GDP的实力和科技创新的能力,而是煤制乙二醇幕后的投融资新模式:中科院福建物构所的技术,丹化集团产业化的能力与盛宇投资公司的资金和战略规划结成的“金三角”模式。
寻找新技术的企业
苏南地区无疑是中国民营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从这里走出过不少做大做强、全国知名的民营企业。以至于在人们的记忆里,这个地区似乎从来不曾有过大国企时代。这个人口密集、资源匮乏、战略上易攻难守的地区,确实不像内地的重工业城市一样拥有超大型的国有工厂,但这并不表示,苏南在我国初期的工业化中没有做出贡献。至少江苏丹化集团这个坐落在丹阳市,比邻京杭大运河的小企业,在中国化工发展的每一步中就都不曾缺席过。作为化工部的实验工厂,丹化集团为我国众多化工技术的产业化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丹化集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58年。当时中国人不会化肥制造技术,除数量有限的进口化肥以外,大部分农村还在使用牲畜粪便、干草麦梗等杂物发酵而成的肥料。政府发动群众力量,“自力更生”研制化肥。当时国家拨款建成了13家编制内化肥厂,同时有4家编制外化肥厂也在自筹资金,搞化肥研制。
丹化集团的前身江苏丹阳化肥厂就是这4家自筹资金的编外化肥厂之一。“听老辈的人说,当年建厂的工人都是自己背着口粮来搞建设的。据说,丹阳北郊这片荒地原来是一片乱坟岗,解放前是专门枪毙死刑犯的地方。丹阳化肥厂是实实在在地白手起家,从无到有。”丹化集团的董事成国俊向《世界博览》介绍。
这个自筹资金的编外小厂在1964年却干成了一件惊动党中央的事
一完成了我国首例氮肥生产。1965年7月18日,《人民日报》头版发表了关于丹阳化肥厂的专题报道――《我国首创化肥生产新流程》及评论员文章。这张老报纸至今悬挂在丹化集团领导办公室里,低调地彰显着丹化光辉的开始。即便今天丹化集团已经成长为集石油化工、煤化工为一体的产品繁多的综合性化工企业,但丹阳的出租车师傅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它为“化肥厂”。
计划经济时代,作为化工部的实验工厂,丹化集团历年获得的化工部优质产品奖、全国科学大会科技成果奖和其他部委颁发的各类奖项不胜枚举,创造过很多个化工行业的第一。改革开放初期,鼓励引进技术,丹化集团又成为了我国首例引入德国复合板生产线的企业。依靠自己强大的科研攻关能力,丹化集团一直保持着生产技术上的领先地位。
但同时,制度改革的浪潮也一波一波地向丹化集团袭来。国家拨款没有了,既定的生产项目没有了,连化工部也在一波波的改革之后成为了历史名词。下一步怎么走?丹化人都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出去找新的项目了,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我是北京化工学院毕业的,我还去了一趟学校,找我的老师,想看看母校有没有什么新项目。我也去过中科院,翻过他们新成果的目录。”成国俊这样描述转型期的困惑。
终于丹化集团因一次偶然机会得到了中科院的羰基合成醋酐技术。这个老企业拼上了所有的家底将这项实验室技术投入生产,并又一次创造了奇迹,成为全国首个使用羰基合成技术生产醋酐的化工企业。然而,在这个技术的成功投产为这个老企业带来兴奋的同时也引起了进一步的担忧――下一步发展的资金在哪?
“实验室技术成功只是证明这件事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要把它变成产品,企业还需要一步步放大实验成果,大规模生产和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是两码事。从小试到中试,每一步都要建设相应的设备,都需要大规模的资金投入。而且这些设备是不能在下一个项目中使用的,所以每一个新项目都意味着一次新投资。”成国俊介绍说。
“为了上马醋酐项目,厂房、设备、能抵押的都抵押给银行了。醋酐虽然成功投产了,但我们手里也没有能挪动的资金了。为了能保持领先地位,我们希望把醋酐生产从2吨扩大到4吨,但是我们必须找到新的资金来源。”
寻找好项目的资金
2005年,上海盛宇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总裁朱江声听律师界的朋友说,丹阳北郊的丹化集团正在寻找机会融资,扩大羰基合成醋酐的生产规模。朱江声不由得将信将疑。他知道国内很多化工企业都在攻关羰基合成醋酐这项技术,一些大型的国企都尚未研制成功,小小的丹化集团真有那么大本事,已经把醋酐投产了?
籍贯丹阳的朱江声赶紧回了趟老家,要实地看一看这个小厂。想了解醋酐实际的生产销售状况并不难。醋酐是一种“易制毒”化学品,可以用于制造冰毒,属于国家严格管制产品,每一笔的制造、买卖都有公安机关的备案。公安机关的备案和企业的税表是最好的证据,丹化集团的生产能力毋庸置疑。
但是,真的要和丹化集团合作,朱江声还需要克服其他的心理障碍。“我曾经有一个原则,不和国企合作。我觉得国企制度陈旧,不具备创新的基因,特别是在苏南地区,国企就是效率低下的代名词。投资最大的风险就是人的风险,控制人的风险就得靠制度。企业没有良好的制度保障,就算有一时的成功也不可能有一世的发展。”
成国俊也坦言,丹化集团对包括盛宇公司在内的投资方也不无戒心:“我们的复合板项目也是合资的,这个项目的效益很不错,不过后来双方在理念上有很多不一致,丹化最后就完全退出了这个项目。那时候江苏省也要求国企改制,丹化确实也有资金困难,我们接触很多投资者,最后结果往往是不欢而散。再加上看到我们附近的纺织厂因为改制不成功闹得几乎停产,投资方和企业,领导层和员工,反正就是问题很多。实在也怪不得我们有戒心。”
当丹化集团和盛宇公司坐在一起,一望而知这是两群不一样的人。一边是上海办公楼里的简洁而 不失精致;另一边是老国企干部的低调质朴而彬彬有礼。这两群不同的人能够围着一张饭桌相谈甚欢,其间的漫长磨合可想而知。
“除了过硬的技术能力,丹化感动我的是他们的企业文化。”朱江声这样描述他的思想转变,“我们做投资的,每天都在企业转,自信看企业的核心竞争力还是看得准的。丹化是个凝聚力和执行力都很强的企业。它的领导团队很稳定,二三十年都没有太大变动,在职工中威望很高。他们有点准军事化管理的意味,你应该参加一次他们厂里的聚餐,他们聚餐的时候会拉歌,几百人唱《众人划桨开大船》,那种气氛是很感人的。这样的国企不多见,我愿意打破我的原则和他们合作。”
据成国俊回忆,让丹化集团下决心与盛宇公司合作是源于朱江声的一句话――我们不是来分割存量的,我们是来分享增量的,我们要通过长期的合作来创造增量。“我觉得盛宇不像我接触过的很多投资公司打算赚一笔就走,他们希望的是长期合作。”成国俊说。虽然最后盛宇公司还是没能参与丹化集团的股份制改革,却和国有全资的丹化集团共同组建了丹化化工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国俊出任丹化科技副总经理。
盛宇为丹化带来的不只是六七千万的资金,同时还有资本运作的专门人才。因为有了盛宇的担保,丹化集团从银行得到了数额不小的贷款。通过盛宇的运作,丹化科技在2006年借壳行将退市的ST大盈成功上市。解决了资金的困局,羰基合成醋酐扩产到4万吨,当年就盈利了一个多亿。用朱江声的话说,他们结成了一个“泛团队”,各尽所能,各司其职。
而这个泛团队又遇到了新问题――醋酐的市场需求非常有限。醋酐的使用范围并不小,可大量使用却是在军事工业方面,这一部分的数据是对外保密无法确知的。从可查数据看,醋酐的市场需求仅为30多万吨,是一个高技术、小市场的产品。这对上市企业的发展当然并不十分有利,新组建的团队开始了对新技术的寻找。
寻找工业化机会的科研成果
与此同时,中国科学院福建物质结构研究所也在寻找合作伙伴。物构所手里握有一项重要的实验室技术――煤制乙二醇。何为乙二醇?抛开复杂的化学成分和艰难的提取过程,乙二醇其实和我们的生活很近。衣服面料里的化纤成分、香烟的过滤嘴、汽车的防冻液、装矿泉水的塑料瓶,这些日常用品都是以乙二醇作为原材料的。
随着制造业的不断增长,我国在2002年就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乙二醇消费国。据统计,从2001年到2007年中国对乙二醇的消费量以年均20%增长率增加,到2009年我国消费乙二醇的总量达到了700万吨。
一直以来,乙二醇的生产都依靠石油,石油能源丰富的中东地区也就成为了世界最大的乙二醇出口区域,占据将近一半的世界出口量。而作为石油资源匮乏的国家,我国在乙二醇生产上受到天然的限制,年产量仅为207.8万吨,而且核心生产技术也都为国外企业控制。也就是说,目前我国对乙二醇的工业需求将近70%的都需要依靠进口。国内企业的成本也就不得不受制于国际油价的起伏。
在贫油国,寻找煤代油的技术从来没有停止过。煤制乙二醇的技术不但我国在研制,日本也在研制。在1993年,物构所就取得了实验室技术的成功。当物构所拿着在实验室成功完成的煤制乙二醇技术到处寻找工业化途径的时候,日本的煤制乙二醇也并没有进入生产环节。在实验室技术上,我国和国际领先水平是齐头并进的。
如果我国先于日本投产,就是世界首个将煤制乙二醇技术工业化的国家。物构所希望尽快把这项实验室技术投产的急切心情可想而知。然而好事多磨,16年间物构所先后接触过很多化工企业,其中也不乏国有大型化工单位,但工业化生产的实验都半途而废了。对这个从没有实验投产的项目,没人看得清前期投入到底会有多大。当预算一次次被打破,投资一次次地增加,很多企业都选择了中途放弃。
正在物构所苦于煤制乙二醇投产无门的时候,他们听说了丹化集团羰基合成醋酐的成功。羰基合成醋酐的核心技术与煤制乙二醇的逻辑相似,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物构所在去安徽考察的途中,顺道来到了这家原本不在他们考虑之列的小企业。没想到,顺道而来的物构所被一直寻找适合的煤化工项目的丹化集团和盛宇公司留了下来。用朱江声的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丹化集团无论从技术还是思想上都已经准备好了。
共赢的“金三角”
煤制乙二醇项目的投产超乎想象地迅速。2005年三方确立合作关系,2006年6月,300吨中试完成。半年后,万吨级工业化装置开始运行。在万吨级工业化产品还没有验收之前,20万吨装置的选址建设就已经开始了。
“以我们对化工行业的了解,要保持在某个技术上的优势最多也就是五年,少则不过三年。这就像在沙漠没有路的情况下,没人敢走。一旦有人走出一条路,所有人都会从这里全力突围。在那个时候几个亿的投资就不值一提了,有能力的企业也不只丹化一家,”朱江声说,“我们当时就是希望尽早投产,抢占市场。”
急着抢占市场的朱江声偏偏遇到了金融危机。银根紧缩,无论是从银行还是从私人方面都很难筹措资金。但是项目已经启动,停工就意味着更大的损失。从300吨中试装置到万吨级工业化装置,从选择扩大化生产地点到通辽金煤的20万吨级设备的前期建设,盛宇公司独立承担了全部约10亿的前期投资。直到工业化产品检验台格,乙二醇项目装入上市公司进行定向增发,银行的贷款才锦上添花地批了下来。
“有了信任,复杂的事情可以很简单”,朱江声在采访中屡次提到这句话。他之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投人大笔资金,在不断追加预算的时候依旧信心十足,全都来源于他对丹化集团工程化能力的信任。而丹化集团也确实没有让朱江声失望过,工业化成果如期完成,丹化科技在股市上一路飙升,给了盛宇公司满意的投资回报。
朱江声并不满足于现状,他还有更大的产业梦:
“我们作为创投,可以孵化一个企业,却无法成就一个产业。但是煤制乙二醇这种领先的技术足够成为一个产业的,我不希望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是把它攥在自己手里,却毁了产业的前途。”
于是,乙二醇项目被装进了上市公司,盛宇公司还找来了握有大量煤炭资源和先进煤化工技术的河南煤化。河南煤化的介入保障了煤制乙二醇的原材料来源,同时河南煤化原有的煤化工设备和技术,经过改造会大大降低100万吨级煤制乙二醇装置的成本。“表面上看,我们的纯量利润似乎被稀释了,其实我们成就了这个产业的发展,是在创造增量,”朱江声说。
乙二醇项目为丹化集团带来的就不仅仅是上亿的资产,还有一个全新的视野。“我们原来还是有点小家子气的。”成国俊半开玩笑地说,“就只知道埋头苦干,人才是自己培养,资金靠自己的利润积累,不懂得经营自己的形象,也不太愿意宣传,最多也就是向政府做汇报。等我们什么都准备齐了,往往也就错过了市场机遇了。”
引入了盛宇公司这个战略合伙人,丹化集团打开了与资本市场对接的道路。盛宇的专业人才和丹化一起为企业做了长远的产业规划布局。同时,这个低调的老国企也学会了“适度张扬”,重新塑造着自己的企业形象。与资本方的战略合作使这个技术过硬的老国企换了新面孔,有了新思维,继续创造着他们在煤化工方面的技术神话。
另一个获利者是中国科学院福建物构所。煤制乙二醇的实验室技术被做价入股,现在为物构所创造的账面利润已经将近2亿。对于科研机构来说,这也是可观的收入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国家重要的科研项目终于投产,使我国在该领域取得了世界领先的地位,也将为众多的中国企业解决原材料进口依存度高的实际困难。
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科院院长路甬祥盛赞盛宇公司、丹化集团和福建物构所的合作为…金三角’合作典范”,是“‘资金+技术+产业’各方资源与优势有机结合共赢发展的成果”,“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新形势下,为企业通过科技成果转移转化,提升自主创新能力提供了一些宝贵经验,探索出一条合作共赢的创新之路。”
面对路甬祥的盛赞,盛宇公司一直负责丹化集团项目的张剑冰总经理颇感意外:“我们做的时候只是朴实地做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称赞。”由于与丹化集团的成功合作,盛宇公司在丹阳市开发区设立了分公司,希望在丹阳市寻找到更多合作伙伴,也希望“金三角”模式能够更多地被实践和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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