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治来:新保守主义的失灵与美国中东政策
发布时间:2020-06-04 来源: 短文摘抄 点击:
9·11以后,新保守主义的崛起促使美国强化在中东地区“输出民主”的战略。布什政府一开始寄希望于新保守主义为中东事务的应对带来战略契机,但是事与愿违,美国一意孤行的民主化战略不仅未能实现预期目标,反而带来一系列问题。在美国新保守主义退潮的同时,2007年以来的中东形势出现一些新的气象??月底,美国国务卿赖斯的中东之行向巴以领导人正式推出“政治地平线”的新概念;
4月3日,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率领国会代表团抵达大马士革进行为期2天的正式访问;
4月15日,以色列总理奥尔默特和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巴斯的首脑定期会谈(每两周举行一次)在西耶路撒冷正式起步。通过这些变化,我们可以观察美国中东政策的调整及其走向。
新保守主义在美国中东政策上的“失灵”
新保守主义在美国大多为意识形态味浓的知识分子所信奉,对共和党具有一定影响。新保守主义的政治哲学主要有两条:一是自由、民主与专制水火不相容,民主国家应挺身而出反对暴政;
二是美国具有至高无上的价值观,应主动担负“天赋使命”。在对外事务方面,新保守主义者看重武力与民主的“双重变奏”。在他们看来,老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的国际政治思维均存在一定问题:前者常常为了特定需要而忽视国家的长远理想,其现实主义做派极为露骨;
后者乐于通过国际制度来推广民主,其国际主义倾向有些幼稚。
布什就任总统之初,并未看好新保守主义的政治影响力。新保守主义在美国中东政策中的崛起得益于9?1的政治遗产。9?1对美国中东政策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促使美国深刻反思并调整以往的中东政策。9?1以前,美国中东政策主要立足于中东地区的政权稳定、循序渐进,不刻意追求剧烈变化。在新保守主义者看来,这种中东政策失败的原因之一在于:为了实现稳定的能源供应这一“实实在在”的利益,美国主动放弃与阿拉伯国家普遍存在的政治专制、经济失败和文化落后的斗争,导致中东地区成为恐怖主义的温床。因此,战胜中东地区恐怖主义的重要法宝,是在该地区掀起民主化浪潮,努力(包括动用武力)将专制政府改造成民主政府。2004年6月,美国在8国集团会议上正式提出了推动中东―伊斯兰世界民主化的“大中东倡议”。
布什政府坚信,大中东倡议一定能产生民主化运动的“多米诺骨牌”效应。美国先后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试图通过这两个国家确立的民主制度在大中东产生示范作用。
然而,在经历短暂的辉煌之后,新保守主义在中东地区倡导打破常规的做法(如,为了加速民主化进程,将中东问题的核心——巴以和谈——暂时搁浅)很快陷入循环冲突的“泥潭”。大中东民主计划带有严重的误导性,其最大的弊端在于,美国带着“有色眼镜”审视并干预中东事务。布什政府强化以军事反恐,不仅无助于化解伊斯兰世界的反美、仇美情绪,反而会刺激极端主义的滋生蔓延。新保守主义给布什政府的中东政策留下的是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例如,哈马斯在巴勒斯坦政坛的横空出世,着实让美国的战略应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尽管阿富汗和伊拉克至今弥漫着动荡的阴云,是布什政府最不愿意面对的尴尬局面,但却是最值得美国进行反思的。可以这样说,美国新保守派人士在中东地区推行的民主规划出现了“过度痉挛”之症状。
同样,新保守主义在美国也大有昨日黄花之势,对中东政策的影响力急剧下降。2006年美国国会中期选举在跌宕起伏的气氛中落下帷幕,伊拉克战争“后遗症”成为民主党在竞选活动中攻击共和党的有力武器。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的失败有些令人大跌眼镜,甚至连一向强硬的拉姆斯菲尔德也“主动”提交辞呈。以“历史终结论”而闻名的日裔美国人福山曾是新保守主义的热心支持者,但现在却“自愿”背叛了新保守主义。福山在新书《十字路口的美国》(2006年3月出版)中对新保守主义流露出失望情绪,并明确表示伊拉克战争(武力移植民主)造成的困境已经使新保守主义走到了尽头。
美国中东政策的未来走向
过度喧嚣之后必然是深刻反思。新保守主义的失灵,能够为透视美国中东政策的走向提供新的注脚。
有舆论认为,美国的中东政策面临分裂的危险。作为近年来访问叙利亚最高级别的美国要员,佩洛西的叙利亚之行在华盛顿掀起了轩然大波。布什批评佩洛西此举向叙利亚发出了“混乱的”信息,因为叙利亚至今仍是支持恐怖主义的“邪恶轴心”之一。也有舆论认为,美国中东政策正在向现实主义“回笼”。中东形势继续恶化,要求布什政府重新审视新保守主义与其中东政策的适当性。2006年12月初推出的有关伊拉克问题的“贝克报告”表明,美国国内出现了一种强烈要求中东政策回归现实的呼声。
综合各种判断,在未来一段时间,美国中东政策的调整不会发生根本性变化,新保守主义的退潮只是美国调整其中东政策的一种阶段性反映。虽然共和党中期选举失利和拉姆斯菲尔德辞职,使美国中东政策的调整成为热门话题,但是实际上调整工作早已进行。例如,继“大中东计划”之后,赖斯在2006年1月提出了“植根于伙伴关系,而不是家长作风……”的“转型外交”。在2006年7月以黎“夏雨风暴”过后,赖斯又提出了“新中东计划”,主张联合“温和派”的阿拉伯国家,形成抗伊朗、反极端的大同盟。
美国中东政策的调整只能是微调,原因之一是大中东倡议的政策目标短期内不会变化。大中东倡议是美国整体战略、特别是安全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在大中东地区推动政治、经济和社会变革以外,大中东倡议更多是为了铲除伊斯兰世界滋生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土壤,进而彻底改善美国的安全环境。尽管布什政府强硬的单边主义政策给中东秩序带来了混乱,也使美国的一些盟国感到心有余悸,但是大中东倡仪开启的思维惯性在美国朝野仍有一定市场。现在看来,美国不可能退回到孤立主义的中东政策:一是因为对世界霸权的追求已经成为美国政府“挡不住的诱惑”,二是因为美国在某种程度上也获得了“先发制人”战略的红利,必将会“有节制和聪明地”使用这种军事战略。美国的中东政策也不可能完全回到现实主义的道路上来,因为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利益是确定的、客观的。以往美国政府追求的现实利益仍然存在,不存在“简单”回归的问题。
美国只能对其中东政策做出微调,也有其他因素的影响。从历史惯性的角度看,基督教与伊斯兰的冲突已有一定积累,美国与以色列已经形成了长期性密切关系,犹太人在美国的院外游说活动已成规模。因此,观察美国中东政策的走向需要引入“长时段”的眼光。从孤独帝国的心态看,作为世界独一无二的超级大国,美国本身需要自我调整对外政策。失去了对手,美国外交注定是摇摆不定的。从美国社会的结构看,美国内部思想呈现多样性,存在分歧、争论是惯例。新保守主义的退潮并不意味着,这种理念已经不复存在或者完全失去了作用。
当前,判断美国中东政策的走向,应特别注意以下两点:
美国中东政策的走向与美国国内的政治布局有关。虽然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的失利使布什政府在余下任期内不可能对中东政策做出重大调整,但是即使民主党入主白宫,也难以在中东政策的调整方面有所作为。民主党可以为了赢得大选猛烈抨击布什的中东政策,但是它既未曾就中东事务形成一个完整的施政纲领,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取代共和党已有的影响。事实上,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中东政策只能服务于政党政治的需要,甚至仅仅是两党争夺选票的一个筹码而已。美国不可能也不想真正探寻破解中东问题的有效之道。
美国中东政策的走向与中东地区的形势发展有关。仅就巴以关系而言,在阿巴斯的“新政改革”未能收到实效的同时,以色列常常以一些出人意料的“单边行动”为巴以和谈设置障碍。除了原有的问题(阿以冲突),中东地区也不断产生新的问题,如伊拉克重建、伊朗核问题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中东问题是已有矛盾、争端长期积累的结果。要想解决这些积重难返的问题,仅仅依靠外部提供“理想方案”是远远不够的。上述复杂形势,必将对美国中东政策的走向产生重大影响。
总之,美国中东政策调整的成效,不能取决于美国“兜售”各种新式政策的一厢情愿,而是取决于中东当事国之间及其与美国相互合作的意愿、程度。(学习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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