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壁生:莫把“国学大师”当“超级女生”
发布时间:2020-06-02 来源: 短文摘抄 点击:
在这个浮躁的年代,各种各样的奇闻怪事,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那边厢,施琅刚从“贰臣”、“汉奸”的耻辱柱上被解放出来,供上“英雄”的神龛,这边又有人大国学院,百度国学网,大张旗鼓的搞起了“十位您心目中的国学大师”的评选,用笔记本电脑、书籍作为奖品,引诱网友们从“1900年1月1日至1999年12月31日期间辞世”的五十名“国学大师”中选出十位。网友们可以平等地通过短信、邮件,或者在国学网、百度国学上“民主”地投票。
我疑心,主办方搞这样一个活动,完全是从“超级女生”的成功策划中得到启示,遂灵机一动,茅塞顿开,于是利用网络、手机,把“国学大师”当成“超级女生”来评选。
“超级女生”的成功,在于它的开放性、娱乐性与民主化,当每一个人都发现自己用他们手中的一票,便可以选出他们心目中的明星的时候,公众的热情高涨了起来。公众高兴了,超女火了,湖南卫视赚了。但是,“国学大师”并不是“超级女生”。每一个男女老少,都有能力去判断舞台上的女生们哪一个唱得更加符合自己的口味,由此去投上一票——正如每一个公民都有能力判断哪一个政客的施政纲领更加对自己有利,由此去投他的票一样。而所谓“国学大师”,却不是以公众的口味为标准诞生的。“国学”既为“学”,便有其专业性,甚至可以跟公众的日常生活根本无关,例如边疆史、史前史的研究。所以,“国学大师”可以终身躲在书斋,他们的名字,即便不出学院,也无损于他们研究成果的权威性。可以说,要评判谁是“国学大师”,需要专业的门槛,即对相关的学术思想有一定的了解,就像要评价肖邦的音乐、梵高的油画需要专业知识一样。宋玉写《对楚王问》便说,唱下里巴人,国中与之相和者便有数千人——其受欢迎的规模,大概不下于超女的;
而唱阳春白雪,国中与之相和者不过数十人。假设让只听得懂下里巴人的公众去评价阳春白雪,结果一定是一塌糊涂,就像要求村姑民妇评价卓别林和“小燕子”的演技,“小燕子”一定拿冠军,要求幼稚园的小朋友评价《命运》和“世上只有妈妈好”的艺术性,“世上只有妈妈好”一定拿第一名。
而且,这张“五十名候选大师”名单,即使是人文社会科学的学者,也不一定认得全,即使认得全,也不一定都读过他们的书。像辜鸿铭,大家最了解的,大概是他脑后那条辫子,像郭沫若,大多数人了解的,是他的诗歌和戏剧,甚至像陈寅恪,他之所以被认识,可能更多的是那本《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而不是他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元白诗笺证稿》、等著作。而沈曾植、任中敏、蒙文通、沈兼士这样的名字,对做为评委的大多数民众来说,可能听都没听说过。在这样的情况下,用“民主”的方式,调动起大家评“国学大师”的热情,无论评出来的是哪些人,其结果都是可以宣告无效,并且毫无意义的。
从专业的角度看,这张据说是“数十位专家精心甄选提供”的五十位国学大师名单,其权威性也很令人怀疑。俞樾、孙诒让、王先谦之为国学大师,毫无疑义,但偏漏掉了同期写《经学历史》、《经学通论》,注解《孝经》、《尚书》等经典的皮锡瑞(1850-1908);
刘师培、黄侃、钱玄同既已入选,杨树达(1885-1956)、张舜徽(1911-1992)怎能遗漏;
范文澜如果可以入选,那么杨联升(1914-1990)先生就同样必须入选;
而像鲁迅,我想大先生决不会自认为写了一部小说史,便要戴一个“国学大师”的头衔,与辜鸿铭站在一起展览。
近年,国学复兴,所以各方面都纷纷来分食一杯羹汤,譬如,许多高校便办起了面对企业高层管理人员的国学速成班。而在这场“十位您心目中的国学大师”的评选活动中,从网上公布的“活动形式”,早已可以窥见这种活动的真相。“活动形式”写道:“本活动分两轮进行,奖品丰厚,您将有两次获得大奖的机会。”这分明就是“有奖竞猜”,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商业呛味,这样的评选,大概只是主办方利用现在公众对“国学”的关注,顺手牵羊地把“国学大师”们作为公关、广告的材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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