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洛：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的难题

　　2005年7月4日，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第二次领导人会议将在中国云南昆明举行，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将出席并主持会议。

　　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Greater Mekong Subregion Economic Cooperation Program,简称\"GMS\")成立于1992年，成员包括中国、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越南，亚洲开发银行是GMS的发起者和主要出资方。2002年，朱镕基总理出席了在金边举行的领导人首次会议。3年之后，在昆明举行第二次领导人会议，由中方担任东道主。

　　作为中国，是想通过这次会议，加快湄公河的开发，配合中国正在进行的西部大开发。特别是澜沧江的水电开发、航运开发、下游国家的木材资源的开发、下游国家的市场开发、旅游开发等是中国感兴趣的重点。

　　也正是中国的这个开发计划，成为湄公河下游国家和人民的担忧，成为区域经济合作的难题。2005年6月初，由日本国立环境研究所和日本记者协会共同主办的科学记者论坛及湄公河生态环境研讨会，在日本东京举行。中国澜沧江上的水坝对湄公河的影响，就成为那次讨论会的一个重要课题。

　　一、澜沧江大开发计划

　　湄公河发源于中国青藏高原唐古拉山，从云南省西双版纳南部出境，再流经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越南五国，汇入南中国海，全长4880公里。湄公河在中国境内名叫澜沧江，长2161公里，流域面积16.74万平方公里，仅占全国面积的1.81％。流域自然河流水资源量为740亿，加上缅甸和老挝的入境水量，水资源总量为760亿立方米，占全国水资源总量的2.73％。澜沧江流域单位水资源量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5倍以上，澜沧江流域人均水资源占有量是中国平均水平的5倍，因此澜沧江流域是中国水资源最丰富的地区。澜沧江在国界处的多年平均年流量为2180立方米／秒，就是说平均每年的出境水量为687.5亿立方米。出境水量占水资源总量的90％以上。同时澜沧江水力资源丰富，水能资源理论蕴藏量为3656万千瓦，可开发水电量为2825.4万千瓦，相当于一个半长江三峡的装机容量。

　　中国计划在澜沧江干流上建设25座大坝，总装机容量为2566.4万千瓦，计划年发电量2566.4万千瓦。它们自上而下分别是∶水赛（3.8万千瓦）；
阿多（6万千瓦）；
赛青（3.75万千瓦）；
昂赛（5.5万千瓦）；
阿通（5.26万千瓦）；
达日阿卡（8.2万千瓦）；
公都（13万千瓦）；
汉达（14万千瓦）；
娘拉（8.2万千瓦）；
真达（140万千瓦）；
古学（120万千瓦）；
溜筒江（55万千瓦）；
佳碧（43万千瓦）；
乌弄龙（80万千瓦）；
托巴（164万千瓦）；
黄登（200万千瓦）；
铁门坎（178万千瓦）；
功果桥（90万千瓦）；
小湾（420万千瓦）；
漫湾（150万千瓦）；
大朝山（135万千瓦）；
糯扎渡（500万千瓦）；
景洪（150万千瓦）；
橄榄坝（15万千瓦）；
勐松（60万千瓦）。

　　近期开发的重点是云南境内的功果桥、小湾、漫湾、大朝山、糯扎渡、景洪、橄榄坝和勐松。1993年漫湾工程开始蓄水，1995年工程基本建成，现在正在紧张施工的还有小湾、大朝山、糯扎渡、景洪等。按照中国现在的水电开发速度和电力需求的增长，澜沧江干流上25座水电站在未来20年内将全部开工建设，开发完毕。

　　中国方面把澜沧江流域称作是一块处女地，把水电大开发计划称作经济发展的一大机遇。按照中国方面的说法，建设这些水库大坝，对下游其他国家的效益在于削减下游的洪水威胁，增加枯水期间的供水量，改善航道条件，向下游国家出口电力，有助于整个区域的旅游开发等等，总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二、下游人民的担忧

　　而下游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越南的人民对这个澜沧江水电大开发计划却是忧心重重。自从1993年漫湾水库蓄水之后，湄公河下游河流生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第一、洪水期洪水位上升；
第二、枯期水位下降，时间延长；
第三、水产资源下降，动植物种类减少；
第四、水质下降；
第五、河床遭到破坏，河底的岩石也被泥沙淹没；
第六、改变湄公河入海口的潮汐现象。

　　1993年漫湾大坝刚开始蓄水时，就导致下游罕见的低水位，当时正值旱季，激起泰国北部清莱省的强烈抗议；
1995年3月漫湾水库清库放水，后又蓄水，导致干流水位大幅度变化，引起下游四国居民的恐慌，四国立即成立了成立新湄公河委员会，签署“湄公河可持续发展协定”，明确表示反对上游中国对澜沧江的梯级开发。

　　根据中央社记者吴协昌曼谷报导，由于中国不断在上游兴建水坝，已经导致湄公河的生态出现变化，物种大幅减少，也造成依赖湄公河维生的居民生计困难。住在泰国清莱省湄公河旁的一个小村落，村民一度以捕渔为生，尤其是湄公河特有的巨型鲶鱼，不仅是村民的经济来源之一，更是村民勇敢的象征。但是，随着中国在上游兴建水坝，一九九零年，村民一共捕获六十九条大型鲶鱼，但此后捕获的数量就不断下降，在二零零一年到二零零三年，村民没有捕获任何一条大型鲶鱼。一九九六年中国云南的大坝开始蓄水后，湄公河中、下游的河水逐渐干涸，在泰寮边境，民众甚至只要徒步就可以横越湄公河自由出入。

　　“国际河流网”研究员多丽斯-申表示，国际公约中对跨国界和边境河流的管理有明确规定，要求上游国家在进行重大水力工程建设前应当同下游国家磋商。但是，中国却没有同下游国家的有关方面就修建梯级电站进行磋商，也没有向这些国家提供任何“环境影响评估”，严重忽视下游国家人民的权利。

　　“国际调查”的赖德女士说：“现在下游国家计划建立一个区域电力运输网路，将中国云南省水电站的电力联结到湄公河下游地区，所有的下游国家都支持这个计划，由于这个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和国际捐款国的参与，他们也希望中国能够对各国国内兴建水坝的计划提供资助，因此各国（政府的领导人）都不愿对中国兴建水坝的计划提出批评。”赖德女士还说，湄公河下游地区的居民代表和环保团体希望中国重新对水坝兴建工程进行环境影响评估，尊重下游人民的生存权利。任何有关决定都应该先取得下游居民的同意，并且就居民可能发生的损失提供补偿的问题进行讨论。

　　三、中国自己拿不出可以让湄公河下游人民放心的范例来

　　自从1949年到2005年，中国建造了八万多座水库，先后开发了淮河、黄河、海河、辽河、珠江、长江等大河流流域，但是直到现在，中国还拿不出一个可以让湄公河下游人民放心的范例来，可以说明水库大坝工程的功效来。开发最早的淮河，现在是一条失去河流自净能力的河流；
黄河现在依靠水库的放水，以一线流水来维持不断流的保证。黄河未来的生命，维系在南水北调工程上；
海河、辽河，开发程度高，发生洪灾和干旱的频率也高；
长江已经被科学家判为世界上受破坏最严重的河流。就是七大河流中生态条件最好的珠江，最近也被洪水淹个够呛，而半年之前，珠江三角洲供水紧缺，海水倒灌，居民靠喝苦水度日。人们不仅要问，在水淹梧州、广州之时，珠江流域的水库大坝在干什么？在发挥什么作用？这些水库都正按照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指示，保证水库大坝的度汛安全，把自然洪水，加上水库中的蓄水，一起送到下游去。

　　一个小小的和胜水库泄洪，就淹死了黑龙江宁安市沙兰镇的一百多名小学生。中国媒介可以对此失声。如果澜沧江上一个水库泄洪，造成他国一百多名小学生丧身，难道也可以用“两百年一遇的暴雨”来推托吗？发生在黑龙江宁安市的事，怎么可能保证不会发生在澜沧江上呢？

　　根据四川的地质工程师范晓的文章，澜沧江漫湾电站的滑坡与崩塌已经超过100多处，因为地质灾害造成的二次移民竟然多达2,958人，跟原库区移民人数的3,042人差不了多少。可见新建不久的漫湾水库大坝也是一个病坝危库。

　　四、南水北调大西线工程的影响

　　其实，澜沧江的水电大开发计划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一步，就是南水北调的大西线计划。大家知道，南水北调是从长江向中国北方地区调水。但是根据中国的需水量要求的发展，长江到2030年也要成为一个缺水区。那时只有从西南诸河、从雅鲁藏布江向长江调水，然后再向北方地区调水，长江只是一个中继站。这就是南水北调的大西线计划，一个已经得到江泽民批准的计划。当澜沧江的水电大开发计划实现后，澜沧江的流水全部受人控制，这也具备了向长江调水的前提条件。

　　在目前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中，中国方面闭口不谈的就是这个大西线计划。因为湄公河是一条国际河流，是一条通过六国的国际河流，那么在自然条件下的澜沧江平均每年的出境水量，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指标，可以说一个检验合作开发是否真诚的指标。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第二次领导人会议可以发表声明，但是不会形成一个对六国都有的法律约束的国际协议，因为中国无法保证未来不减少澜沧江平均每年的出境水量。

　　作者为工程师，现居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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