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昆,借衣还魂:麦昆

　　得知麦当娜买下他设计的腰围18英寸的外套后,他说:“她大概要把自己挤扁,才穿得下吧?!” 　　洛杉矶新店开张时他说:“像帕丽斯•希尔顿那种名人经过我的店时,我希望她们直接走过,别进来,谢谢!”
　　
　　T台之上,从黑暗到光亮,霓裳翩跹,色相溢彩。
　　T台之下,从巅峰到深渊,人欲纵横,流言驰骋。
　　耽美、目迷,世界绚烂,他已看透……
　　2月11日,英国时尚设计师亚历山大•麦昆(Lee Alexander McQueen)被发现在其住所自缢身亡,年仅40岁。
　　10天前他曾在Twitter留言:“从天堂到地狱,再折返,生活真是个玩笑,美来自最诡异的地方,甚至是最恶心的地方。”
　　麦昆是圈内公认的“鬼才”,每一场时装秀,或狞厉,或安谧,新艳绝伦,不似人境,暗合其离经叛道的人生。
　　“很久以前,我就下定决心做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现在人们努力顺应时宜,所以大部分人不够性感。”
　　苟活于纲常人世,一次又一次,他借衣还魂,得以复生。这一回,终被死神捆绑,沉到最低最低了。
　　
　　2003 春夏 涂绘彩虹
　　
　　麦昆的卧室里挂着他珍藏的巨幅油画:中心一片漆黑,周围环绕着彩虹般的光芒,远看像一朵华丽的太阳花。
　　他一向不避讳自己的同志身份,6岁时他已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顽黠眨眼:“我是家里那只粉红的绵羊。”他刚“出柜”时,家人无法接受,但母爱最后战胜了成见,因此他与母亲非常亲密。
　　麦昆1996年至2003年间4次赢得“年度最佳英国设计师”,他是史上这项殊荣最年轻的得主;接受英女皇颁发“不列颠帝国司令勋章”(CBE)时,麦昆声称自己受勋的惟一理由,是让母亲一偿夙愿,亲眼看看白金汉宫的样子。
　　2004年,《卫报》安排麦昆的母亲采访他,问及此生最大的恐惧,麦昆答:“比你先死。”
　　今年2月2日母亲去世,麦昆陷入悲痛中。他曾鼓励自己“必须生活下去”,原定12日参加她的葬礼,最终不堪丧母之痛,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完全被吓呆了!”听闻麦昆自杀,“前夫”乔治•弗西斯惊愕万分。2000年夏,麦昆和这位纪录片导演曾于伊维萨岛举行游轮婚礼,名模凯特•摩丝担任他们的伴娘,然而,这段“婚姻”并没有维系下去。
　　朋友透露,自杀之前,麦昆因即将在巴黎发布的2010秋冬系列承受着巨大压力;坊间传言,先前刚结束的一段恋情,曾令他焦虑万分。
　　麦昆的发言人证实死讯后,在其工作室门口张贴声明:“在这悲痛时刻,希望媒体不要打扰麦昆的家人,以示尊重。”
　　
　　1995 秋冬 高原强暴
　　
　　“很多人都对那款几乎要看见股沟的超低腰裤津津乐道,但在我看来那样的性感是一堆垃圾!我之所以设计这种低腰裤,根本就是为了拉长女人身体的比例。”
　　1996年,麦昆设计的“巴姆斯特”超低腰裤(bumsters,又译“包屁裤”)一经推出,立刻登上各大媒体时尚版头条,深受英国年轻人追捧。
　　“我懂得从传统吸取灵感,大胆‘破坏’和‘否定’,创造出全新的、具时代气息的理念;我像一个偷窥的小孩,在残破的布料中寻找最性感的地带。”
　　反叛礼教、百无禁忌,麦昆常被媒体唤作“坏小子”、“暴虐顽童”、“英国时尚界小流氓”。
　　1992年,他从圣马丁学院毕业,推出惊世骇俗的毕业设计“杀人狂伏击受害者” (取自19世纪伦敦杀人狂残害贫民窟妓女的传说,受害者多被割喉致死,肠子掏空)赢得硕士学位的同时,更获得著名造型设计师伊莎贝拉•布罗的赏识。她用5000英镑买下了整个系列。
　　几年后,麦昆的模特们穿着撕裂、破碎的裙子,裸着乳头,走上“高原强暴”秀场,“表演中的乳房令人目不暇接,但除非模特出于自愿,我不勉强她们表演。”麦昆强调,该系列灵感来自18世纪的血腥战役,“高原强暴是苏格兰被英格兰强暴,我乃苏格兰的后裔。”
　　有人指责麦昆有性虐狂倾向,布罗对他却推崇备至:“他总被批评为残忍主义者、痛恨女性,事实并非如此。我认为,他热爱女人的身体。”
　　麦昆自辩:“8岁那年,我亲眼目睹大姐差点被她丈夫掐死,却只能站在那里呆呆看着。从那时起,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让女人看上去更坚强,而不是更天真……讽刺的是,每个人都说我厌恶女人,时尚界让我最讨厌的,是人们对某个人一无所知,却喜欢给他贴标签!”
　　
　　2008 春夏 天使之翼
　　
　　“亲爱的Lee,我割舍不下对你的思念,你如此酷烈又柔弱。”――冰岛歌后比约克悼念麦昆。
　　1997年,麦昆风头正健,以形象出位闻名的比约克找他合作。
　　华丽的织锦面料、夸张的和服大衣领、樱桃红唇、非洲颈环,再加上玻璃珠般、鬼气森森的眼睛,闪现出一种惊怖之美――麦昆打造的《Homogenic》唱片封面,堪称经典。
　　酷烈又柔弱的麦昆,游走于传统与前卫的两极。
　　“在我的秀场,你能获得参加摇滚音乐会所获得的一切――动力、刺激、喧闹和激情。”
　　1998秋冬秀场,麦昆为残奥会短跑运动员艾米•穆林斯设计了一双刻有繁复花纹的木雕假肢,并邀请她出场走秀。事后,艾米感慨道:“他完全沉浸于人体美学的创造中,从来没有人将残障人士安排到伸展台上。”
　　1999春夏秀场,麦昆让女模特莎洛姆•哈罗着白裙优雅旋转,两旁的机器人往她身上喷绘亮黄、素黑的颜料,整一场“漆淋淋”的“天鹅之死”,凄艳至极。
　　“我是个梦想家,如果你幸运到能汲取梦中的元素,它一定是原创的,不存在于世上,而源自你的头脑。这真是神妙,或许我是个该死的暴君,但我就希望那样!”
　　火海、冰场,鲜烈似血,安静如雪。再眩的秀场,麦昆每件衣服的剪裁高度工整,一针一线都不欺场,传承早年在Savile Row裁缝店做学徒时练就的深厚功力。
　　“天使之翼”系列中,简洁、复古的设计突显出精湛的英伦传统手艺,搭配服饰的,则是一系列奇幻头饰,火红如焰的万千蝴蝶,寄托着麦昆对亡友布罗的哀思。
　　2007年5月,布罗服毒自杀,伯乐兼挚友离去,麦昆深受打击。
　　媒体报道,临死前,布罗因麦昆把自己的品牌卖给Gucci却没带她“一起过档”极度沮丧,暗示麦昆与她的自杀有关。对于两人关系决裂的误传,麦昆深恶痛绝:“太恶心了!这些人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们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和伊莎贝拉的关系,全是胡扯!……这个行业的人应该离我们远远的,我们的交情完全与时尚无关,是超越时尚的!”
　　
　　2001 秋冬 马戏团
　　
　　浓妆的模特走下转台,头发束成锥状,身上插着血迹斑斑的长矛,似笑非笑……
　　“人们总是问我:发布会结束,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呆会儿呢?我为什么要留下?我从不到After Party上去。我曾经是一个爱玩的小子,干过最疯狂的事。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工作……我经过,但从不停留。”
　　1996年10月,麦昆,一名伦敦贫民区长大、16岁就辍学、经常爆粗口的出租车司机的儿子,成为经典品牌纪梵希的首席设计师。
　　“在那间工作室里的经历让我受益匪浅。但是,当我在巴黎试着融入那种时装和等级的概念中时,我感到那不是我,我玩不来那种游戏。我觉得,让设计师扮演那种平庸的角色是非常愚蠢的。最终,我带着真实的自我离开了。”
　　真实的麦昆,挑剔且直言不讳。
　　得知天后麦当娜买下他一件腰围18英寸的外套后,他不留情面地说:“她大概要把自己挤扁,才穿得下那件外套吧?!”
　　洛杉矶新店开张时他说:“像帕丽斯•希尔顿那种名人经过我的店时,我希望她们直接走过,别进来,谢谢!”
　　新装发布会上,他把珍妮•杰克逊之类的明星安排到了座位后排。
　　“这种明星风潮简直蠢透了!我只想和自己尊敬与钦佩的人合作,从不因为他们是谁或有什么特殊的身分。每次服装秀现场大家只在乎前排坐了谁,报道一出来,全是关于谁坐第一排的废话!对于每一个在发布会上辛勤工作的人来说,这样的做法缺乏尊重,是灵魂丧失的表现,重点该放在设计师用自己的心呈现的一切。”
　　
　　2010 春夏
　　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随心所欲、自在幻想的王国,光明乐观与黑暗悲观共存。”
　　T恤、牛仔裤、跑步鞋,外加一件罩衫,坐拥时尚帝国的麦昆,总是一副大男孩模样。
　　和他情同“姐妹”的凯特•摩斯得悉噩耗后,取消了宣传活动,躲在家中嚎哭了一天。当年,她被曝出吸毒丑闻,许多时装橱窗纷纷撤下她的广告,麦昆破天荒地用高科技,让凯特的全息影像飘荡在2006秋冬秀场上空,赢得现场一片欢呼。
　　麦昆家里,架着一张波普艺术家艾伦•琼斯设计的桌子,桌上有个石膏人体雕像,四脚是整洁的金属吊袜,魔幻而诡异。“像很多艺术家那样,我从奇幻中发现美;我总想让人们也看到这些。”
　　去年“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女装秀,麦昆在闪闪发光的T台两侧,架起自动旋转的摄影机,大屏幕上播放着名模拉奎尔•齐默曼的宣传影像:她赤身躺在沙滩上,无数条蛇盘踞着她的胴体。
　　模特们穿着短小的亮色裙装出场,仿若远古的深海巨怪,她们踩着高耸惊人的“魔”鞋,步步为营。如今,这款高难度的“驴蹄鞋”已成为麦昆设计的另一经典。
　　
　　2010 秋冬 收藏骨头的人
　　
　　“我以一颗唯美的心,在街头捕捉灵感。”
　　2007春夏秀场,敞亮如花房暖室,麦昆献上一首时装的牧诗:女模特穿着荷边曳地长裙,全身堆满鲜花,飘逸的裙边随风律动,美得惊颤。
　　然而这不是一个温情脉脉的童话:“记得萨姆•泰勒•伍德(英国当代艺术家)作品里的那些水果吗?它们锈迹斑斑,正在腐烂;我选用花朵,是因为它们也正走向死亡。”
　　时时刻刻,他拢起的都是死亡碎片,就像那条风靡全球的骷髅围巾,阴魂不散。
　　今年1月,米兰时装周,麦昆“收藏骨头的人”系列,成了他的人生谢幕秀。
　　骷髅、冰川,服饰的图案透着寒气;男模们嶙峋苍白的脸上冻结了美。
　　“我从来不想和拉杰菲尔德(时尚设计大师)居住在同一个世界,我也不打算做一个对流行谄媚的势利鬼。”麦昆说。
　　如今,“坏小子”真的奔赴世界尽头的冷酷仙境,拉杰菲尔德不无遗憾:“他的设计透着某种来自死亡的诱惑,有时是反人性的。或许,你和死亡调情多了,死亡就把你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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