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血煤上的幽灵_血手幽灵

发布时间:2020-03-22 来源: 短文摘抄 点击:

  导演胡杰冒着生命危险拍摄了青海祁连山小煤矿中矿工的艰辛生活,他们工作的低收入、零保障、极高安全风险以及粗陋异常的起居,足以让每个享受“血煤”带来的城市文明的人深受震撼。这也是改革开放以来为数甚少的、也是第一份关于矿工生活的纪录。
  
  “我所接触到的镇干部或矿井老板们。凡谈到矿工的工作和生存状态时,他们的脸上都会抽搐一下,继而流露出一种尴尬。这些被剥削到极点的矿工们像一群黑幽灵一样在撕咬着他们尚存的良心。”纪录片导演胡杰这样在《远山》的拍摄后记中写道。
  让胡杰刻骨铭心的这个小镇,位于青海祁连山下,名叫俄博。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雪山灿若白云。苍穹明澈见底,而小镇上却有时游荡着一群浑身涂满煤灰、举止木然的矿工,仿佛刚从地狱里升上地面,唯一能昭示生命鲜活迹象的是他们的眼睛和白得刺眼的牙齿。镇上的人叫他们“窑猫子”。
  矿工大多是甘肃的农民。趁农闲时三五成群来到这里。矿洞里完全没有任何加固支撑,他们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可用来稍作防护的柳条帽。每天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背出30担共2400斤煤,每趟都要在矿井中爬行五至十分钟才来到洞口。汗水混合着煤粉、尘土粘满所有人的全身。永久地嵌进了皱纹。他们极少洗澡。小镇上只有一个洗澡的地方,洗一次两块钱,往往临回家前才洗一回。
  贫穷会使人对自己的生命估价严重下降。频发的事故下,老板和工人之间没有任何合同,严重工伤给500到1000元,死亡给5000元。威胁还有矽肺病。只要在井下干三个月,一年里吐的痰都是黑的。最好的劳力,几年就呼吸困难,咳嗽、胸闷,全身无力,即便治疗了也会再来,直至完全废掉或死掉。他们仍然做下去的理由很简单:种地仅能糊口。想娶媳妇就要出来挣钱,与其在别的地方受骗上当,这里毕竟能用力气换到钱。
  面对这些矿工。矿主的半自动小口径步枪仍需要虎视眈眈,用来对付不常有的暴动。他们对胡杰的警惕与日俱增。一天,一颗子弹从背后飞来擦过胡杰的肩膀。淳朴的矿工们对他说:你快走,矿里死一个人是找不到的。
  胡杰共拍了两个月,和矿工一同吃住、上工,每次沿着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爬出爬进。极度缺氧的时刻,他沉重呼吸着,紧靠洞壁拍下了那些光线黯淡的镜头。有个矿工突然问的一句话,让他感觉无比灼热、疼痛和屈辱――“这样拍,是不是给社会主义抹黑?”
  在井下重荷隐忍胜过畜力的人,像轮盘赌一样搏上生命与健康只为换取娶妻、供子、治病费用的人,最先想到的仍然是他们的图腾,即便他们自己随时可能变成煤炭,而冰冷的子弹已经上膛。滴血的煤与纸币静默着,巨大的戏谑,撕扯开了远山矿洞与繁华世界的关系,使人感慨万千。
  而作为纪录片劳作者的胡杰,用摄像机冷静记录了那些如铁幕般沉重的存在。在最足以令人愤怒的时刻,摄像机后面的眼睛也保持着理智和悲悯。那些卑微的劳作身躯在洞口刺目的天光中缓慢穿过镜头时,所有观众的灵魂都值得拷问――为生存佝偻的身躯是不朽的,也许贫穷与卑微不应是他们的耻辱,而是我们的耻辱。每一份苦难的诞生,总有健忘的我们去纵容和默许,而那每一条消失或行将燃尽的珍贵生命,我们并不能说出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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