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毕飞宇小说《玉米》系列的叙述艺术:毕飞宇玉米赏析

发布时间:2020-03-18 来源: 短文摘抄 点击:

  [摘 要]在中国当代文坛,毕飞宇无疑是个不可忽视的作家。他的《玉米》系列在叙述技巧的运用上有其独到之处。第一,实现了他心目中的第一、第三人称的“平均值”的“第二人称”的设想;第二,以不愠不火、缓慢原始的叙述速度营造出全文的悲剧基调;第三,幽默的语言风格及比喻的妙用,令小说明显增色。
  [关键词]毕飞宇;《玉米》系列;叙述艺术
  
  2001年4月,《人民文学》推出了毕飞宇的长篇小说《玉米》系列,此后,便引起评论界的广泛关注。我认为,《玉米》系列的魅力来自于叙述的力量。其叙述技巧既有着传统“故事”的坦白直接,又有着现代叙事的深层意蕴,于自然质朴中透出一股睿智锋利的光芒。下面,本文便试图对《玉米》系列的叙述艺术做一番探究。
  一、叙述的人称
  “我坚持认为这本书采用的是‘第二’人称。但是,这个‘第二’人称却不是‘第二人称’。简单地说,是‘第一’与‘第三’的平均值,换言之,是‘我’与‘他’的平均值。……我想强调的是,《玉米》、《玉秀》和《玉秧》当然都是用第三人称进行叙述的,然而,第一人称,也就是说,‘我’,一直在场,一天都没有离开。”毕飞宇在《玉米•后记》中这样说。
  确实如此,在《玉米》中,“我”的声音和“他”的声音常常在叙述中交错回响,形成一种众声喧哗的效果,并在此种交错中,很好地表现出故事的深层意蕴。这就印证了有人提出的“叙事人是构成此故事多层意义的关键”的观点。我们结合文本来做些分析。
  《玉米》开篇不久有这样一段话:“人们不太在意施桂芳的懒,但人一懒看起来就傲慢。人们看不惯的其实正是施桂芳的那股子傲气,她凭什么嗑葵花子也要嗑得那样目中无人?施桂芳过去可不这样。村子里的人都说,桂芳好,一点官太太的架子都没有。施桂芳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如果正在吃饭,笑起来不方便,那她一定先用眼睛笑。现在看起来过去的十几年施桂芳全是装的,一连生了七个丫头,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所以敛着,客客气气的。现在好了,生下了小八子,施桂芳自然有了底气,身上就有了气焰。虽说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客气和客气不一样,施桂芳现在的客气是支部书记式的平易近人。她的男人是村支书,她又不是,她凭什么懒懒散散地平易近人?”
  这段叙述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也即是全知叙事,但“她凭什么嗑葵花子也要嗑得那样目中无人?”及“她凭什懒懒散散地平易近人?”两句,却陡然间将说话人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也即是以村中众人的口吻说出的。作者这样的写法,实现了人称的从容置换,于简单质朴的叙述中,给人一种独有的亲切感。而且,在看似第三人称的“他”的叙述中,仍旧包含了浓浓的“我”的语气,“我” 仿佛在对施桂芳进行一番评头论足,有指责和批评的意味在里面。等于说作者借用“他”之口吻,叙说了“我”之情感判断,达成了作者所说的“我”始终在场的观点,形成一种众声喧哗的效果,同时加重了作品的社会批判精神。
  二、叙述的速度
  毕飞宇的这篇小说叙述速度是缓慢、原始、平实的,如同一首小夜曲,缓缓地展开,似乎没有什么急于倾诉。
  一个名叫王家庄的小村,一个连生七个丫头之后终于生了一个儿子的支书夫人,一个抱着小弟弟四处炫耀并借机羞辱那些曾经与父亲有染的女人们的支书女儿玉米,以及玉米后来谈的那场并不成功却惊心动魄的恋爱,小村的生活于这些琐碎中渐次展开,其间的权利秩序也越发凸显。直到一日,玉米的支书父亲突然失去权力时,世态炎凉马上迎面袭来,玉米顿时由高贵的凤沦为卑贱的鸡,此种屈辱令玉米不堪忍受,下决心定要咸鱼翻身,于是她不惜以自己的肉体作为献祭,躺上了权利的砧板。写到此处,情节本该紧张起来的,但作者的叙述却丝毫不感紧张,一样的平稳与舒缓,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及至最后,当作者慢吞吞的撕开玉米屈辱不甘的内心及郭家兴道貌岸然的面皮时,还是那样不动声色,但越是如此,真相揭开的那一刹那越是让人唏嘘不已。正因为小说极写了玉米的人生由登高到跌落之间的失重所引发的剧痛,才营造出一种沉重哀伤、无声呐喊、欲哭无泪的氛围,由此奠定了小说的悲剧性基调。
  钱锺书先生说:“人在高兴的时候,活得太快,一到困苦无聊,愈觉得日脚像跛了似的,走得特别慢。”此段话正是说明了人的心灵对于悲剧的承受能力与接受过程是不可能迅疾而轻松的,必然沉重、迟缓,带着一层层剥离的煎熬般的痛感,《玉米》的叙述速度便非常符合悲剧形成、发展的需要。
  三、叙述的语言
  毕飞宇驾驭语言的能力是相当高超的。在《玉米》系列中,他就像一个高明的说书艺人,语言方式跟随着叙述对象的性格、身份特征灵活变化,时而像谦谦君子,时而像地痞流氓,时而又像泼妇骂街,总之,说赵云不同于说张飞,窥一斑可知全豹,小说中每个人物形象都因其不同的语言特征具有了典型性,变得鲜活而生动。
  幽默,是《玉米》系列典型的语言品格。昆德拉曾说过:“小说的智慧跟哲学的智慧截然不同。小说的母亲不是穷尽理性,而是幽默。”可见幽默感对于一篇小说的重要性。试看下面这段叙述:
  “关于王连方的斗争历史,这里头还有一个外部因素不能不涉及。十几年来,王连方的老婆施桂芳一直在怀孕,她一怀孕王连方只能‘不了’。施桂芳动不动就要站在一棵树的下面,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着腹部,把她不知好歹的干呕声传遍全村。施桂芳十几年都这样,王连方听都听烦了。施桂芳呕得很丑,她干呕的声音是那样的空洞,没有观点,没有立场,咋咋呼呼,肆无忌惮,每一次都那样,所以有了八股腔。这是王连方极其不喜欢的。她的任务是赶紧生下一个儿子,又生不出来。光喊不干,扯他娘的淡。王连方不喜欢听施桂芳的干呕,她一呕王连方就要批评她:‘又来作报告了。’”
  这段话中,随处可见毕飞宇对那个时代政治性话语的幽默挪用。他把王连方利用权力公然奸淫村中许多有夫之妇的行为称之为“斗争”,把施桂芳的干呕说成是“八股腔”、“作报告”,令人看了忍俊不禁,仔细品味又觉讽刺得刻骨。最重要的是,作者将这些词语运用到文中丝毫不感突兀,反倒增添了几分亲切感,在使作品打上那个时代的烙印的同时,强烈的调侃、讽刺效果油然而生。
  比喻的妙用,亦为《玉米》系列增色不少。钱锺书说过:“比喻是文学语言的特点”。此话极对,比喻令语言鲜活生动可感,单说《围城》一书,去掉那么多精彩的比喻,都不知要减色多少。毕飞宇也十分重视对比喻的经营。
  如:“玉秧是鸡群里的一只鹤,单腿而立,脑袋无声地掖在翅膀底下,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雪白的光。这样的孤独最是凄清,却又凝聚着别样的美,别样的傲,是展翅与腾飞之前的小憩,随时都可以化成一片云,向着天边飘然而去。”一段唯美的描述,有种羽化登仙的飘逸感,渲染的却是玉秧的“木讷、拙巴、不合群”,此种性格到后来导致了玉秧心理的畸形,“实事求是地说,玉秧最初的跟踪和挖掘只是为了完成‘工作’,并没有特别的想法。跟踪了一些时间过后,玉秧惊奇地发现,对这份‘工作’,玉秧有一分难以割舍的喜爱。‘工作’多好,那样地富有魅力,叫人上瘾,都有点爱不释手了。即使庞凤华没有得罪过玉秧,玉秧相信,自己也一定还是喜欢这样的。”跟踪盯梢,揪住别人的小辫子,将别人钉在耻辱柱上,似乎已成了玉秧人生的终极目标,这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正常心理,她的心过早的变得冷酷与麻木了,丧失了该有的美好与纯真,这不吝是一种悲哀。
  综上所述,毕飞宇以其独到的叙述技巧,在《玉米》系列中践行了他“逼近生活质地、逼近生活秘密、逼近生活理想”的文学审美观,还是非常成功的。他以日常化的冷静叙述写出了女性的世俗生活和普遍命运,暴露和批判了人性丑恶的一面,对于唤醒我们久已麻木的人性善良和自我批判精神是有所助益的。
  
  参考文献
  [1]毕飞宇:《玉米•后记》,《玉米》,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
  [2]王晓明:《批评空间的开创》,东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
  [3]钱锺书:《写在人生边上》,辽宁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4]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附录》,作家出版社,1991年版
  [5]钱锺书:《七缀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6]王彬彬:《毕飞宇小说修辞艺术片论》,《文学评论》,2006,(6)
  [7]徐仲佳:《权力与性――解读的一种可能》,《名作欣赏》,2004,(7)
  [8]李生滨:《叙述带给我们的亲切精致和心灵伤痛――细读》,《名作欣赏》,2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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