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家不喜欢冰心_林徽因与冰心曾经结仇
发布时间:2020-02-27 来源: 短文摘抄 点击:
林徽因与冰心的祖籍同为福州,算是同乡。二人的丈夫梁思成和吴文藻同为清华学校1923级毕业生,在校时住一个宿舍,算是真正的同窗。梁思成由于遭遇车祸腿部受伤,比吴文藻晚了一年出国留学。1925年暑期,已是恋人关系的冰心与吴文藻,到康奈尔大学补习法语,梁思成与林徽因双双来到康奈尔大学访友。于是两对恋人在绮丽的山川秀水间相会,林徽因与冰心还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生活照。有人认为,这是林徽因与冰心“作为友情的纪录”。但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几年后,二人公开结怨并成为仇敌。
梁家的“太太的客厅”
归国后的吴文藻、冰心夫妇服务于燕京大学,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先入东北大学,后转入北京中山公园内的中国营造学社工作,此为1931年秋天间事。重返北平的梁、林夫妇住在北京城内北总布胡同一个四合院内,由于二人所具有的人格与学识魅力,很快围聚了一批中国知识界的文化精英,如名满天下的诗人徐志摩,在学界颇具声望的哲学家金岳霖,政治学家张奚若,哲学家邓叔存,经济学家陈岱孙,国际政治问题专家钱端升,物理学家周培源,社会学家陶孟知,考古学家李济,文化领袖胡适,美学家朱光潜,作家沈从文,萧乾等。这些学者与文化精英常常在星期六下午,陆续来到梁家,品茗坐论天下事。据说每次的聚会上,风华绝代、才情横溢的林徽因思维敏锐,擅长提出和捕捉话题,具有超人的亲和力和调动客人情绪的本领,使众学者谈论的话题既有思想深度,又有社会广度,既有学术理论高度,又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可谓谈古论今,皆成学问。
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家的交往圈子影响越来越大,渐成气候,形成了20世纪30年代北平最有名的文化沙龙,时人称之为“太太的客厅”。这个备受世人瞩目,具有国际俱乐部特色的“客厅”,曾引起过许多知识分子特别是文学青年的心驰神往。当时正在燕京大学读书的文学青年萧乾,通过时任《大公报》文艺版编辑的沈从文,在该报发表了一篇叫做《蚕》的短篇小说处女作,萧乾见报后心中颇为高兴,“滋味和感觉仿佛都很异样”。而令这位文学青年更加高兴和感到异样的是他因此受到了林徽因的青睐。
对于当时的场景,多少年后萧乾本人作过这样的描述:
几天后 , 接到沈先生的信(这信连同所有我心爱的一切,一直保存到1966年8月),大意是说 : 一位绝顶聪明的小姐看上了你那篇《蚕》,要请你去她家吃茶。 星期六下午你可来我这里 , 咱们一道去。那几天我喜得真是有些坐立不安。老早就把我那件蓝布大褂洗得干干净净 , 把一双旧皮鞋擦了又擦。星期六吃过午饭我蹬上脚踏车,斜穿过大钟寺进城了。两小时后 , 我就羞怯怯地随着沈先生从达子营跨进了总布胡同那间有名的“太太的客厅”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徽因。如今回忆起自己那份窘促而又激动的心境和拘谨的神态,仍觉得十分可笑。然而那次茶会就像在刚起步的马驹子后腿上亲切地抽了那么一鞭……
1935 年 7 月 , 我去天津《大公报》编刊物了。每月我都到北平来,在来今雨轩举行个二三十人的茶会,一半为了组稿 , 一半也为了听取《文艺》支持者们的意见。(林徽因)小姐几乎每次必到 , 而且席间必有一番宏论。
冰心的《我们太太的客厅》
当然,这个时期和林徽因打交道的不只是像萧乾这样的傻小子兼文学青年,一旦承蒙召见便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有一些在文学创作上成就赫然者,特别是一些女性,不但不把林氏放在眼里,还对此予以嘲讽。与林徽因过从甚密的作家李健吾曾对林徽因的为人作过这样的描述:“绝顶聪明,又是一副赤热的心肠,口快,性子直,好强,妇女几乎全把她当做仇敌。”为此,李健吾还加以举例说明:“我记起她(林徽因)亲口讲起一个得意的趣事。冰心写了一篇名曰《太太的客厅》的小说讽刺她,因为每星期六下午,便有若干朋友以她为中心谈论时代应有的种种现象和问题。她恰好由山西调查庙宇回到北平,带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立即叫人送给冰心吃用。”对于这一趣事,李健吾得出的结论是:林徽因与冰心之间是朋友,同时又是仇敌。导致这种情形的原因,则是“她(林)缺乏妇女的幽娴的品德,对任何问题(都)感兴趣,特别是文学和艺术,具有本能的、直接的感悟。生长富贵,命运坎坷,修养让她把热情藏在里面,热情却是她生活的支柱。喜好和人辩论――因为她热爱真理,但是孤独、寂寞、抑郁,永远用诗句表达她的哀愁” 。
李健吾提到林徽因与冰心成为“仇敌”,颇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甚至难以置信,但冰心写过讽刺文章倒是真的,确切的标题是《我们太太的客厅》,此文从1933年9月27日开始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连载,写毕于1933年10月17日夜。而这年的10月,林徽因与梁思成、刘敦桢、莫宗江等营造学社的建筑学者赴山西大同调查研究古建筑及云冈石窟结束,刚刚回到北平。从时间上看,李健吾的记载似有一定的根据,送醋之事当不是虚妄,冰心此为的确刺痛了林徽因的自尊心。
冰心的文章一开头就单刀直入地描述道:
时间是一个最理想的北平的春天的下午,温煦而光明。地点是我们太太的客厅。所谓太太的客厅,当然指着我们的先生也有他的客厅,不过客人们少在那时聚会,从略。
我们的太太自己以为,她的客人们也以为她是当时当地的一个“沙龙”的主人。当时当地的艺术家、诗人,以及一切人等,每逢清闲的下午,想喝一杯浓茶,或咖啡,想抽几根好烟,想坐坐温软的沙发,想见见朋友,想有一个明眸皓齿能说会道的人儿,陪着他们谈笑,便不须思索的拿起帽子和手杖,走路或坐车,把自己送到我们的太太的客厅里来。在这里,各自都能得到他们所想望的一切。
按冰心小说中的描述,“我们的太太”是当时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十六七岁时候尤其嫩艳。“太太”自己是个女性,却并不喜欢女人。她觉得中国的女人特别的守旧,特别的琐碎,特别的“小方”。在“我们太太”那“软艳”的客厅里,除了玉树临风的太太自己,还有一个被改为英文名字的中国佣人和女儿彬彬,另外则云集着科学家陶先生、哲学教授、文学教授等,还有一位“白袷临风,天然瘦削”的诗人。此诗人“头发光溜溜的两边平分着,白净的脸,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态度潇洒,顾盼含情,是天生的一个‘女人的男子’”。只见:
诗人微俯着身,捧着我们太太的指尖,轻轻的亲了一下,说:“太太,无论那时看见你,都如同一片光明的彩云……”我们的太太微微的一笑,抽出手来,又和后面一位文学教授把握。
教授约有四十上下年纪,两道短须,春风满面,连连的说:“好久不见了,太太,你好!”
哲学家背着手,俯身细看书架上的书,抽出叔本华《妇女论》的译本来,正在翻着,诗人悄悄过去,把他肩膀猛然一拍,他才笑着合上卷,回过身来。他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人,深目高额,两肩下垂,脸色微黄,不认得他的人,总以为是个烟鬼。
……诗人笑了,走到太太椅旁坐下,抚着太太的肩,说:“美,让我今晚跟你听戏去!”我们的太太推着诗人的手,站了起来,说:“这可不能,那边还有人等我吃饭,而且――而且六国饭店也有人等你吃饭,――还有西班牙跳舞,多么曼妙的西班牙跳舞!”诗人也站了起来,挨到太太跟前说:“美,你晓得,她是约着大家,我怎好说一个人不去,当时只是含糊答应而已,我不去他们也未必会想到我。还是你带我去听戏罢,你娘那边我又不是第一次去,那些等你的人,不过是你那班表姊妹们,我也不是第一次会见――美,你知道我只愿意永远在你的左右。”
我们的太太不言语,只用纤指托着桌上瓶中的黄寿丹,轻轻的举到脸上闻着,眉梢渐有笑意。
……
在冰心的这篇文章中,这帮名流鸿儒在“我们太太的客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尽情挥洒各自的情感之后星散而去。那位一直等到最后渴望与“我们的太太”携手并肩外出看戏的白脸薄唇高鼻子诗人,随着太太那个满身疲惫、神情萎靡并有些窝囊的先生的归来与太太临阵退缩,诗人只好无趣地告别“客厅”,悄然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整个太太客厅的故事到此结束。
由朋友到公开结仇
冰心的这篇小说发表后,引起平津乃至全国文化界的高度关注。作品中,无论是“我们的太太”,还是诗人、哲学家、画家、科学家、外国的风流寡妇,都有一种明显的虚伪、虚荣与虚幻的鲜明色彩,这“三虚”人物的出现,对社会、对爱情,对己、对人都是一股颓废的情调和萎缩的浊流。冰心以温婉伴着调侃的笔调,对此作了深刻的讽刺与抨击。金岳霖后来曾说这篇小说“也有别的意思,这个别的意思好像是30年代的中国少奶奶们似乎有一种‘不知亡国恨’的毛病”。
自1933年晚秋冰心这篇明显带有影射意味的小说完成并发表,林徽因派人送给冰心一坛子山西老醋之后,意味着中国北方两位名重一时的才女很难再作为“朋友”相处了。1938年之后,随着抗战爆发和北方学术界南迁,林徽因与冰心同在昆明居住了近三年,且早期的住处相隔很近(冰心先后住螺蜂街与维新街,林住巡津街),步行只需十几分钟,但从双方留下的文字和他人的耳闻口传中,从未发现二人有交往经历。倒是围绕冰心的这篇小说与徐志摩之死又滋生了一些是非恩怨,且波及后辈,这可能是冰心与林徽因当时没有想到的。
当时尚是一名中学生,后来成为萧乾夫人的翻译家文洁若在《林徽因印象》一文中说:“我上初中后,有一次大姐拿一本北新书局出版的冰心短篇小说集《冬儿姑娘》给我看,说书里那篇《我们太太的客厅》的女主人公和诗人是以林徽因和徐志摩为原型写的。徐志摩因飞机失事而不幸遇难后,家里更是经常谈起他,也提到他和陆小曼之间的风流韵事。”
1931年11月19日早8时,徐志摩搭乘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邮政飞机由南京北上,他要参加当天晚上林徽因在北平协和小礼堂为外国使者作中国建筑艺术的演讲会。当飞机抵达济南南部党家庄一带时,忽然大雾弥漫,难辨航向。飞机师为寻觅准确航线,只得降低飞行高度,不料飞机撞上白马山(又称开山),当即坠入山谷,机身起火,机上人员――两位机师与徐志摩全部遇难。
徐志摩遇难后,冰心给梁实秋的信中关于徐志摩的部分是这样说的:“志摩死了,利用聪明,在一场不人道、不光明的行为之下,仍得到社会一班人的欢迎的人,得到一个归宿了!我仍是这么一句话,上天生一个天才,真是万难,而聪明人自己的糟蹋,看了使我心痛。志摩的诗,魄力甚好,而情调则处处趋向一个毁灭的结局。”“人死了什么话都太晚,他生前我对着他没有说过一句好话,最后一句话,他对我说的 ‘我的心肝五脏都坏了,要到你那里圣洁的地方去忏悔’。我没说什么,我和他从来就不是朋友,如今倒怜惜他了,他真辜负了他的一股子劲!谈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误他’还是‘他误女人’也很难说。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到这里,我打住不说了!”
冰心所暗示的“女人”是谁呢?想来冰心与梁实秋心里都心照不宣,不过世人也不糊涂。在徐志摩“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的鼎盛时期,与他走得最近的有三个女人,即林徽因、凌叔华、陆小曼,而最终的结局是,陆小曼嫁给了徐志摩,林徽因嫁给了梁思成,凌叔华嫁给了北大教授陈西滢。
关于徐志摩与凌叔华的关系,当年在圈内和坊间并未传出有与情爱相关的桃色新闻,凌叔华后来也曾公开表白道:“说真话,我对志摩向来没有动过感情,我的原因很简单,我已计划同陈西滢结婚,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况且当年我自视甚高,志摩等既已抬举我的文艺成就甚高,在此种种原因,我只知我既应允了志摩为他保守他的遗稿等物,只能交与他的家属小曼,别人是无权过问的。”尽管凌叔华没有给徐志摩多少“好处”,似乎也未从可考的资料中发现给徐志摩多少“坏处”,因而凌叔华应排除在冰心所说的“女人”之外。那么冰心所指就只能是林徽因与陆小曼。
凌叔华在致友人陈存周的一封信中说:“可惜小曼也被友人忽视了,她有的错处,是一般青年女人常犯的,但是大家对她,多不原谅。”而林徽因之子梁从诫则说:“徐志摩遇难后,舆论对林徽因有过不小的压力。”如果冰心不是专指林徽因,至少是把林与陆同等相视,而指林徽因的可能性当更大。后来,当梁从诫对一位叫陈学勇的学者谈到冰心时,“怨气溢于言表”。陈说:“柯灵极为赞赏林徽因,他主编一套‘民国女作家小说经典’丛书,计划收入林徽因一卷。但多时不得如愿,原因就在出版社聘了冰心为丛书的名誉主编,梁从诫为此不肯授予版权。”
林徽因与冰心公开结仇,表面上缘于一篇小说,不过就二人的性格而言,即便是没有这篇小说作为导火索,结怨也似乎是注定的,除非她俩毫无交往、毫不相识。林徽因与冰心均为一代杰出女性,但性格、气质乃至处世态度、人生哲学等很不相同,二人共同生活在一个文化学术圈内,各自心比天高,看对方不顺眼且最终由朋友成为仇敌则成为一种必然。
冰心可谓人寿多福,一直活到1999年,以九十九岁中国文坛祖母的身份与声誉撒手人寰,差一点横跨三纪,益寿齐彭。林徽因比冰心小四岁,然而命运多舛,天不假年,却早早地于1955年五十一岁时乘鹤西去,徒给世间留下了一串浩叹。■
(责任编辑/陈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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