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崖洞_烽火狼烟黄崖洞

　　从中国工业遗产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时代的印迹，一段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一幕遭受凌辱和侵略的悲剧!同时，我们也看到一部不屈民族浴血奋战的纪实，一曲工人阶级发愤图强的凯歌……
　　黄崖洞，位于山西省黎城县境内，隐匿于太行山腹地，因悬崖陡壁皆为黄色且东崖半空有一天然石洞而得名。
　　人说山西好风光，险峭峻美在太行；太行绵延八百里，最数黄崖洞如画廊。黄崖洞留芳传誉，不仅因为它有丹霞般的地貌，更得益于一段中华民族凭险御敌、抗击日寇的壮烈青史。
　　4月的一天，笔者专程乘火车至邯郸，后转乘长途汽车至涉县，再往西行约1小时的车程，最终到达这里。
　　
　　一
　　
　　黄崖洞景区前矗立着一座高大牌楼，上面镌刻着邓小平1985年3月题写的“黄崖洞”三个?劲手书。穿过牌楼再往前走不多远，即来到令人心悸的瓮圪廊。
　　瓮圪廊是一条东西长约500米、南北3米多、呈S型的峡谷。廊口崖底一块青石上刻有一段短文：瓮圪廊，抗战时军事布防城南口，因两山壁立，其次如廊，廊底有一积水深瓮而得名。
　　此处山岩峭立，断崖天成，游云线天，奇壮无双。抗战时，我军凭此通往山中的惟一险道，屡建奇功，名垂青史。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枪声划破北平的宁静。面对侵略者，中华民族同仇敌忾，决心“不惜牺牲来和侵寇死拼”。
　　八路军在总司令朱德统领下东渡黄河，深入敌后，在太行山上建立起晋冀鲁抗日根据地。9月25日，115师在平型关毙敌遍野，首战告捷。消息传至延安，毛泽东喜中有忧：喜的是，此战威震海内外，极大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抗战热忱；忧的是，“八路军武器装备太落后了，蒋介石给的那点东西，口惠而实不至”。“八路军得想办法，劈开一条自己生产武器弹药、自己装备自己的生路”。几天后，毛泽东给周恩来、朱德等人写信，要求“必须在一年内增加步枪一万支，主要方法自己制造”。
　　1938年11月，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每个游击根据地，都必须尽量设法建立小的兵工厂，办到自制弹药、步枪、手榴弹的程度，使游击战争无军火缺乏之虞。”朱德从延安返回设在山西武乡的八路军总部，提出在太行山建立兵工厂。任务落在了时年32岁的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身上。
　　1939年开春的一天，曾留学莫斯科中山大学和伏龙芝军事学院、能说一口流利俄语的左权在地图上找到一座叫黄崖洞的大山。凭着职业军人的敏锐和后来的实地勘察，他认定“这儿就是理想的兵工厂厂址”。朱德和彭德怀听后激动不已，他们在左权的引领下到了瓮圪廊。看着壁立千仞的瓮圪廊绝壁，朱总叹道：“这儿的山势比井冈山还挺拔，可谓铜墙铁壁!”
　　兵工厂于1939年5月动工。左权亲自组织领导了黄崖洞兵工厂的建设。他跋山涉水，亲自勘察、选址，率领官兵和民工一起攀崖越岭、担土挑石、搬运机器，亲临工地指挥，仅用半年时间便建成了这座抗战时期我军最大的兵工厂，年产量可装备16个团，有力地支援了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斗争。
　　左权在1942年5月25日英勇牺牲，成为抗战期间我军为国捐躯的最高将领。
　　
　　二
　　
　　走进黄崖洞，你会惊叹这“兵工圣地”的神奇。
　　攀过瓮圪廊，登上最后一个石阶，眼前豁然一亮。黄崖山横云割雾，层叠连绵。远远望去，黄崖洞高悬崖壁半腰。这座天然石洞，高25米，宽18米，深72米，口大里小，呈喇叭口状。说是黄崖洞兵工厂，其实当年洞内没造过一枪一弹，它只是“老天爷赐给八路军的一个天然大仓库”。
　　从黄崖洞下来，就到了水腰山。这里群山环绕，中间有一块约两平方公里的谷地，这里才是兵工厂所在地。当年的厂房早巳不见，只有几栋前些年复制的“兵工车间”和“锅炉房”在山坳中孤独地与山峦为伴。
　　抗战期间，黄崖洞兵工厂的建设过程异常艰难。先是要将八路军总部机械所，搬到地形隐蔽的黄崖洞。两地相距50多公里，全是盘山羊肠小道或河沟沙石路，运送机器设备，全靠人抬肩扛。又赶上40天不断的大雨，困难可想而知。景区管理员刘连贵告诉笔者：“当年，我父亲赶着毛驴为兵工厂运送机器和生产原料，几十里的山路有时一走就是两三天。”后来延安兵工厂还把当时两台最先进的荷兰产精密机床调了过来。
　　就这样，黄崖洞的军工们搬石填沟，硬是沿水腰山谷建起了12栋石房。5000平方米的钳工房、2000平方米的机工房里，车、刨、钻、冲等切削机床有20多部，蒸汽锅炉、发电机轰鸣声日夜不停。白天，机器飞转；夜晚，灯光点点。军工们把黄崖洞喻为“太行山上的小天津”。
　　在黄崖洞，有个史料略显单一、展品不算丰富的展览馆。从馆内存放的一部老式手摇车床，不难看出当年生产武器弹药的艰辛。
　　黄崖洞兵工厂下设车工部、钳工一部、钳工二部、锻工部及四个生产科室，有职工近千人。兵工厂从1939年年底到1943年5月，主要生产五五式步枪、八一式马步枪、复装子弹、五?炮、五?炮弹等。“职工们经常加班加点，昼夜不休。厂领导为保证工人的健康，下班后把工厂大门锁上，但工人们跳窗而入，继续干活。领导把灯收了，工人们用自己节约下来的食油点灯，坚持生产。在阴雨连绵时，石板房顶到处滴水，工人们仍干活不止。”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机电制造系、经朱德推荐成为黄崖洞兵工厂长的程明升这样回忆说。他在新中国成立后任水电部副部长。
　　在这里，像程明升这样优秀的知识分子还有不少。日本东京工业大学的研究生郭栋材，留英冶金博士张清华，柏林工业大学钢铁系毕业的陆达，燕京大学物理系研究生张芳，北平大学工学院毕业的郑汉涛、牛志华，清华大学工学院毕业的高源、李守文……
　　他们在风华正茂之时，为抗击日寇，抛弃了优厚的待遇和比较安定的生活，来到根据地，吃着杂粮和成菜，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服，住着草棚土炕，以苦为乐，以救国为荣……从1941年5月起，军工部成批生产出的五。炮和炮弹，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装备部队，使我军在战场上有了能与日寇战斗的武器装备。
　　
　　三
　　
　　1995年9月，抗战胜利50周年之际，耄耋老人甄荣典写下《难忘当年黄崖洞》一文：
　　“1940年7月，我们一行70多人来到黄崖洞。条件这么艰苦，可没有一个工人喊累叫苦。大家抱着一个信念，多生产炮弹就可以多消灭鬼子……”他的工友回忆说：“甄荣典在兵工厂很有钻劲。他是名技工，车炮弹，是有名的炮弹大王，平均每75秒就能生产一颗炮弹。后来，军工部开展了‘学甄荣典运动’，他还参加了边区的群英会呢。”
　　刘贵福是我军第一位步枪设计者，以他为主设计的无名式马步枪开我军现代化步枪研制之先河。早在1939年5月1日，他就被延安授予“特等劳动模范”光荣称号，也因此成为中国工运史上第一批劳动模范。不久，刘贵福来到黄崖洞，任兵工厂副厂长。1940年建军节那天，朱、彭等总部首长来厂视察，当场给新式步枪起了个名字：八一式马 步枪。老军工说：“刘贵福的八一马步枪比日本鬼子的三八大盖强多了!”
　　焦逢春也是位军工界传奇人物。为了研究，他的两位叔叔和妻子先后牺牲于火药事故中，唯一的儿子因碰到废弃炸药被炸死，他自己也在实验中多次受伤。但这位祖祖辈辈以做鞭炮为生的民间爆竹匠，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把洪洞人的倔强融进硫硝中，冒着生命危险，继续拆卸来自国内外的各种炮弹，细心比较，不断琢磨，最终掌握了各种炮弹的结构和性能，并在郑汉涛的指导下，写出了众人翘指的《炮弹》一书，被誉为“火工品的外科医师”。可惜“焦医师”积劳成疾，抗战胜利后不久便病逝了。
　　烽火硝烟中，黄崖洞造就了太行山上第一代产业工人，他们在这里学会了制图、公差配合、操作机床……一批批令敌胆寒的枪炮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抗日前线。
　　挺拔巍峨的太行山，是中国工人阶级雄浑的写照。
　　
　　四
　　
　　抗战初期的一天，一位叫桂涛声的诗人来到太行，面对群山峻岭，心潮澎湃。回到武汉，他交给朋友冼星海一首词《在太行山上》：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气焰千万丈……
　　此后，黄崖山也回荡起这铿锵的旋律。
　　黄崖洞兵工厂不绝于耳的机器轰鸣震惊了日本朝野。日本媒体称：“黄崖洞兵工厂拥有3000名工人，并有留洋学生和先进设备，是一个现代化工厂。”东条英机对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动怒地称：如果没能力摧毁这个兵工厂，将重新考虑陆军参谋部的人选。冈村宁次急眼了，亲自审查摧毁黄崖洞兵工厂的进攻方案。
　　1941年11月10日，日军调集装备精良的三十六师团和第四混成旅5000余人，在空军配合下，再次向黄崖洞兵工厂进犯。
　　八路军总部特务团1500名将士，浴血奋战8天8夜，取得歼敌1000余人，其中毙敌850人的战果，而我军只伤亡166人，以6：1的战绩，“开创了中日战况上敌我伤亡对比空前未有之记录”。
　　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
　　当年特务团团长欧致富在他的《黄崖洞保卫战》一文中，记载了这场战斗的许多细节：拂晓，敌人的重炮、山炮、追击炮一齐开火了，炮弹由远而近……接着，敌步兵开始进攻了，他们驱赶着100多只羊，在队前趟雷；300多步兵跟在羊群后头，端着枪哇呀哇呀地向前涌来；步兵后面是100多名骑兵，也提着刀在怪叫着……突然，千万个滚雷从天而降。我七连给敌人来了个地雷会餐。前沿各机枪阵地也猛烈开了火。敌阵里顿时乱成一片：躲得头顶的滚雷，又踩响脚底地雷；工兵要起地雷，又被两侧地堡机枪打倒，马惊得竖起腿，人懂得趴在地，可谓人仰马翻。不出半小时，敌人已七横八竖地丢下了200多具尸体……
　　过了瓮圪廊的“一线天”，有个依山开凿的120多阶石梯。石梯分上下两段，中间有个吊桥将两段相连。石梯左面是百丈深涧，右面是千丈峭壁，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年，17岁的司号员崔振芳在此“一人据守陡崖上的投弹所，一气投出马尾弹120枚，亲手炸死敌兵数十人，不料在回掩蔽部扛手榴弹时，被敌炮弹轰开的飞石割断喉咙而光荣殉国”。如今，这里已成了高山公园，小号手的塑像巍然矗立在峰巅。
　　高山公园西南有一锥形孤峰，在当年我军碉堡的遗址上建起了一座“镇倭塔”。黄崖洞保卫战进行到第7天，温德胜、张仁成、王守城3名战士仍然坚守着重机枪工事。他们居高临下，用重机枪扫射，压得敌人抬不起头来。日军气急败坏，调上了五。掷弹筒、迫击炮，猛轰这个机枪阵地。重机枪被打坏，3名战士被上百名日军围逼到悬崖绝顶。他们站在崖边，脱下军帽，向北山的战友挥舞高呼：“同志们，永别了!”然后，纵身跳下悬崖。
　　人们永志黄崖英烈!人们敬佩黄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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